此话一出,四座哗然。
殿上众人脸上的表情精彩之至,各不相同。
他前一句话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可这后面一句,着实是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曹政是什么人,顺天府尹!
主管着京城治安,前些日子带兵上山剿匪,眼看着就要将匪寇一网打尽了,半路遇上个莫云溪,生生是将人要了过去。
况且那还是曹政刚上任不久,正需要立功立威的时候。
后面曹政虽与晏冠宁解了这一桩恩怨,可在众人眼里,他二人之间的这份冰释前嫌,不过是因为中间是莫云溪罢了。
曹政再如何,也要给莫云溪面子,她有意让他们修好,如何不能?
就算是发乎真心,可再怎么不计前嫌,也不至于竟然要在皇上面前举荐,要帮着他入朝为官吧!
群臣心思各异,就连座上的小皇帝也有些惊讶。
曹政和晏冠宁之间的事他也知道一些,实在是没想到他会在殿上主动提出此事。
“晏冠宁?”
小皇帝微微眯着眼,语气尽力放得平常,“曹大人要举荐的人倒是不错,只是他出身草莽,亦不曾读书考取功名。”
“他若是入仕,岂不是有违朝廷的用人之则?”八壹中文網
他其实早就有叫晏冠宁入朝为官的打算,昨日在兵部校场见识过天威弩之后,念头就更加强烈了,回宫之后便不时想起此事。
小皇帝故意这样说,因为他知道,若是等那些大臣来说,那晏冠宁要进朝廷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倒不如他自己先提了,群臣之中自然会有懂的人站出来说话,更有曹政不计前嫌,用人惟贤在先,到时其余人自是没话说的。
众臣闻得此语,果然一时间站在殿内都没有开口,低了头像在思索着。
曹政是举荐人,此时更是很卖力气地为晏冠宁说话,“陛下,历朝历代朝廷用人都没有个完全的话。”
“法度是法度,可人才难得,何况法亦是人定,真正到了时候,也不能让死的法度把活的人拘死不是?”
他秉着手,滔滔不绝。
“晏冠宁虽从未参加过科考,可微臣也有所耳闻,他少时便在乡学里读书习文,通了文墨,后来亦是不曾落下这些,听亲近的人讲,说他读书入魔,如饥似渴,时常从天亮读到天黑,一点不知疲倦……”
曹政句句都是说晏冠宁的好,有些事就连莫云溪都不知道,因此听他说起来,眼中还流露出一丝迷惑。
“这样的人,即便是没有参加科考,其文学才干也毋庸置疑;至于才能实干,昨日在兵部校场上,众位大人也是亲眼所睹,再没得说的!”
不论是真是假,曹政到底是在帮着晏冠宁说话,所举事例也无非是想证明他即便没有走科举正途,也不比那些天子门生差。
这一点,莫云溪亦是如此,且在她心中更甚。
晏冠宁不过是没有走大多数人走的路,无论是环境所逼还是自身意愿,但他今日的成就,都完完全全是出于他自己的努力。
“曹大人所言甚是。”
作为晏冠宁的知遇之主外加顶头上司,莫云溪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曹政。
“门第如何,功名又如何,没有这些,难道朝廷就要空放着人才不用了?”
她的话十分尖锐,说着就朝吏部那一片人里看了一眼。
只这么淡淡一眼,吏部的官员就多半心下一颤,莫云溪话音刚落,很快就有吏部的尚书站出来回禀。
“自然不是。”
这问题也算十分敏感,一个不慎就是不为朝廷。
“朝廷用人,第一要则便是取才,门第出身虽有影响,但也在其次,最要紧的,自是才人。”
吏部尚书手持笏板,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心中仔细组织过,揣着万分谨慎的。
“从没有因为门第而让朝廷错失人才的道理。”
说完最后一句,吏部尚书秉着笏板站了一会儿,见座上的人无话才缓缓退回原位。
他站定后,小心翼翼地往殿上瞥了一眼,不知自己是否揣摩对了李恒的心思。
精准体察圣意,向来是在朝为官的必备技能,何况他能坐到一部尚书这个位置,这些方面都是不必说的。
吏部尚书的话对晏冠宁是大大有利,且他是吏部之人,朝廷用人正是吏部的事,吏部的态度都是如此,其余官员想说什么也不能了。
“臣附议——”
有第一道赞同声出来之后,后面便是接连一片的附和声。
“臣附议。”
“臣附议。”
赞同的声音越来越多,势头大好,坐在上首的小皇帝也是心下暗喜。
他脸上的笑掩不住,语速都比刚才快了不少,“众位说得都有理,既然众位爱卿都这么觉得,那……”
“陛下!”
小皇帝话还没说完,殿内就忽然有一人从百官群列中站了出来。
李恒话说了半截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人吸引了去,是户部的葛郎中。
“陛下,不可!”
果然,又是他。
莫云溪心下暗道。
才听见那声音就觉得耳熟,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站出来反对的,不用想,多半都是他。
管玉崖手底下的这些人里,最刚最强硬的一个便是葛郎中了。
这人不知是怎么想的,莫云溪看他为人刀枪甚是可怜,上次特意叮嘱了他那么一句,也并不见成效。
不见成效就算了,这回竟还要跳出来反对。
小皇帝带着点疑惑看向殿下之人,葛郎中高举笏板,才开始说自己的道理。
“朝廷取才是不须有门第之分,但入了仕途便要做官,但凡做官,手上有了权柄,道德品性就愈发重要。”
“不论大官小吏,一举一动牵系的都是黎民百姓,若是人品不行,危害可就不止一点半点了。”
众人都听着他这话,葛郎中往那一站,颇有几分意气风发之感。
听他在那继续往下说,莫云溪站在那儿是很没耐烦。
这葛郎中从一开始就处处针对她,每回朝上有什么事是关乎她的,他就一定要站出来反对一波。
真是天下的道理都被他说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