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这最后一句,小皇帝长呼一口气,昂首往外走去。
参观完无慈寨,一行人准备下山,走到半山腰时,走在最前头引路的晏冠宁便停了下来。
曹政禁不住拧起了眉头,“这上山的路都被最后一道机关毁尽了,咱们还怎么下去?”
他提出了疑问,众人便都将目光移到晏冠宁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晏冠宁笑得淡然,眸中却又深意十足。
无慈山的机关布置之初,他便想到了这一则。最后一道机关既然是为了保命用的,那在使用的时候便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只能用这毁山之法来搏一条生路的时候了。
既然山路已毁,那说明这道机关给他们留下了一线生机,退路自然是要提前想好的。
走到台阶下,晏冠宁往左边墙上摸了摸,再触碰到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圆点时,眸中闪过一轮精光。
对着那个小圆点一摁,那块砖就松动了,用力往里一推,只听得又是“咔哒”一声,最底下的一级台阶就缓慢地往右抽离。
“唦——”
大理石摩擦的声音沉闷又巨大,略微有些刺耳。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看着最后一级台阶往右边抽离尽之后,那个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个地道的入口!
小皇帝心觉好奇,抬脚刚要上前,就被曹政拦下,“陛下!”
知道曹政的担心,晏冠宁上前一步,先一步走进了地道里,半侧过身子朝几人说道:“这条地道建成时我走过两次,是通往山下的,不会有问题。”
这条密道自建成之后便一直没有动过,原本想着什么时候能作逃命之用,没想到今日当着一朝天子的面将最后一道机关用了,还用上了这条密道。
晏冠宁说完之后,便继续往下走,曹政还是不大放心,下一个就跟了上去,算是替小皇帝等人打头阵。
郑公公搀着小皇帝慢慢往地道里下,华兴文和莫云溪则走在最后头,也起一个断后保护的作用。
即便这座山在皇上来之前,就已经经历了重重搜捡,又有那么多的锦衣卫保护。
但天子就是天子,国朝的根本,是容不得出一点差错的。
密道的入口并不宽,大小只有那级台阶那么大,下去之后就宽阔起来,能容一个人在里面直起身子。
这条密道很长,从半山腰处一直通到山脚下,众人顺着那条密道下了山,走出密道口的那一瞬间,抬头看见天日时,都觉得明晃晃的刺眼。
“时辰也不早了,回宫吧。”
率先出声的是小皇帝,随着他的话出口,众人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此时约莫着已午时过半,的确是该回去了。
下头的人应声,停在山脚下一侧休整的马车就被拉了过来。
“陛下当心。”
驾车的也是宫里的小太监,将脚凳放下之后,便帮着郑公公一同将小皇帝搀上了马车。
莫云溪紧跟着上了车,华兴文和曹政则是骑马相随,晏冠宁同青玄和墨七走在一起,等人牵了马来,翻身上马。
待小皇帝所坐的马车动身之后,一行人就这么往上京城的方向去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山脚下一片草丛里探出人的半截身子来,望着他们离去的地方。
他后头还有另外一个人影,在沉默了好久之后才出声问询,“主子,要不要咱们的人现在动手?”
被问话的那人沉吟许久,眉头紧蹙,袖子下的手微微攥紧又松开,终究是摇了摇头,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
“不用。”
那人说完,就从草丛里站了起来,走到了外头山脚下的大路上,抬手拍了拍自己衣袍上沾的草叶和灰土,眸光锐利而精明。
“瞧见刚才那个人没有,就是这寨子里的大当家,叫晏冠宁的。”
跟前的下属听得仔细,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在那些人的背影里寻找着主子所说的人。
“他现下就在西厂里,跟他一块儿的还有一个姓方的,据说两个人感情很好,你去找姓方的那个,叫他将晏冠宁约出来。”
后头的心腹乍一听这话,猛地抬头,“您要见他?”
那人一个眼神刮过去,冷意直逼,叫心腹顿时收了声,不敢再多问一句。
“是。”
午时将尽,马车进了城,在西厂外停下,莫云溪便在此下了车。
下车之后,目送着小皇帝的马车往皇宫的方向缓缓驶去,晏冠宁他们也先后到了西厂。
前后脚进了西厂,莫云溪先跟着晏冠宁一起回了后院,一路走一路说着话。
晏冠宁今日得见天子,机关演示时从小皇帝的青眼有加里得了不少的激励,这会子一回来便兴致冲冲地跟莫云溪讲着新式弓弩的进展。
可刚从山上回来,莫云溪只觉得饥肠辘辘,也疲累得紧,哪里有功夫听他说这些,因此晏冠宁说什么,她便点点头。
进了后院,方平淳第一个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跟莫云溪行了礼,而后拉着晏冠宁就絮絮叨叨起来。
“大哥,我可是听说你今日见着皇上了!”
晏冠宁脚步一顿,眉头立马就拧了起来,“听说?听谁说的?”
毕竟这样的大事,先前是一点消息没有透出去的,怎么这会儿就被他知道了……
莫云溪却是混不在意,听了他这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后院走动,看着院子里这些物件的进展程度。
被自家大哥问及,方平淳嘿嘿一笑,眼睛朝青玄那边看了看,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嘿嘿嘿,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兄弟们知道了怕啥,反正这不是也已经回来了嘛!”
“大哥,你这如今都见着皇上了,这往后我们说出去啊,就可以说我们大哥都是在皇上面前露过脸的人,可以吹一年了!”
方平淳是个大嗓门的,这么一嚷嚷,院子里的人便都传了开来,一听是见了皇上,兴冲冲就凑了过来。
如今小皇帝也已经回京,此事便再没有隐藏的必要,晏冠宁也没有再管,只是任他们问,自己捡着可说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