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溪已然气极,胸口起伏得厉害,跟前的人无不是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去,生怕一个不慎被她的怒火波及到。
“你身为天牢典狱长,一狱之长,难道不清楚朝廷的法度吗?”
莫云溪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可表现出来的怒气还是足够让堂内之人噤若寒蝉了。
“这么重要的案犯,不经大理寺和刑部堂审,随随便便一道手令就能将人放走,办事不讲规程,目无朝廷法度,你们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一通质问出口,那典狱长的脸色乍青乍白地变了又变,站在那儿都快哭出来了一样,想辩解又一句话也不敢说,为难个半死。
知道自家主子这是真的动了气,青玄抿了抿唇,刚想上前劝慰几句,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不用问了,我知道是谁。”
乍然一句话飘过来,很快一道褚红色身影从天牢外头摇了进来。
来人步履缓缓,进天牢如入无人之地,周身的气场虽比不得莫云溪强大,可乍一看也知道不是个寻常的小角色。
莫云溪并没见过此人,但此刻一腔怒火,也顾不得这人的身份,只一心揪着何訾清的事情。
“是谁?”
“莫云溪,莫厂公……你先别急~”
来人气度悠然,面对大动肝火的莫云溪,显然没有一丝惧怕,语气还玩味得很。
见了男子,典狱长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朝着人就是深深一礼。
男子也不说话,上前就轻轻将那典狱长往旁边推了推,让人站到了自己身后,尔后才抬眸看向莫云溪。
“这流放的令是当今圣上下的,至于赦免何訾清的家人亲眷,这也是圣上亲口所说,有关此案的一切判处,可都是咱们皇上自己的旨意。”
这话入耳,莫云溪先想的不是这话真假,而是无比震惊。
“陛下?怎会……”
“诶~莫厂公别着急啊。”
青玄站在后头,与莫云溪不同,他的注意力始终都放在眼前的这个男子身上。
他看了又看,发觉此人之前从未见过,便有意识地将男子的面貌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天牢重地,不说普通人是轻易进不来的,就算是朝中的官员,没有令牌也不可能随意进入,眼前之人能入得这天牢,就已经不是等闲人物了。
何况,他说得那样笃定,就算再怎么胆大,也不可能在天牢这样的国朝重地公然矫诏。
思及此处,莫云溪袖子下的手不由得紧攥了起来,眸中更是翻滚着深沉的黑色。
面前的男子却在此时又有了话,“莫厂公自己看不住人,却要在这儿对着这些小卒发火,难不成就这点儿能耐?”
“传闻中西厂的莫厂公可是无所不能,查案办事那可都是所向披靡,人说百闻不如一见,如今叫我看来啊,这话倒是真!”
男子一通阴阳怪气,听得一旁的青玄脸色铁青,就连躲在他身后的典狱长也是缩回了头,再不敢看莫云溪一眼,生怕这话叫莫云溪再干出什么事来。
莫云溪心下只是闪过一瞬不悦,可也只是短短一瞬,下一秒紧蹙的眉头反而舒展了开来,“你是何人,又为何同我说这些?”
对于她的反应,男子似乎也半点惊讶没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停顿了几秒后,男子才笑着说道:“莫厂公不必好奇我的身份,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旨是皇上下的,人,也是皇上放的,莫厂公若是要兴师问罪,就上承乾殿问去。”
他这话是笑着说出口的,可话的意思却是像一把把锋刃凌厉的刀一样,齐刷刷地向莫云溪刺去。
将人的话听进耳里,莫云溪显然对他的有意挑衅并不感冒,只是微微眯了眯眸子,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在堂内众人的注视下,莫云溪轻轻呼吸了几下,有意识地抬眸扫了一眼那名男子,随即抬脚就大步走了出去。
典狱长忙往边上退了退,给人让路,看着莫云溪离去的背影还心中悻悻,担心着男子方才的话会不会惹怒莫云溪,最后再殃及到自己身上。
似乎是看出典狱长的担忧,男子这时才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一瞬间暗沉下来,说话的口气十分不屑。
“你不必怕,不过一个小小的厂公,手上掌着个西厂,还真当自己手握重权,一手遮天了不成?”
男子说着,还侧过头看了一眼典狱长,见人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自己也觉同这些人说话没趣,撇了撇嘴角也径自离开了。
那边,莫云溪和青玄出了天牢,出去之后,清新的空气和开阔的视野让他们的心情也朗然不少。
才刚从天牢阴郁的环境里走出来,莫云溪脑海中骤然回响起刚才那个男子的话,眉头再次深蹙。
往前走了几步,心内十分矛盾似的又停了下来,偏过头问青玄,“你说,他说的话当真可信么?”
冷不丁被问了一句,青玄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思索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并没说原因,可莫云溪心里也清楚,刚才那个男人他们虽然没见过,可绝对不是随处可见的小人物。
毕竟,这满是权贵的上京城中,走在大街上随便哪家铺子的牌匾掉下来,砸着的都可能是个皇亲国戚。
朝中的勋贵她基本上都见过,纵是没见过的也都知道一些,可刚才那人……
莫云溪长呼了一口气,面上神情复杂,看不出喜怒来。
良久,她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天牢,像是心下有了决断一般,提步向前,步伐格外坚定。
青玄跟在后头,脑海中的思索未断,反复想着方才那人到底是谁,不断地加深脑海中对于那人相貌的记忆。
“什么时辰了?”
“快到酉时了。”
莫云溪问着,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在青玄的回答出口之后,就调转方向,往皇宫南门的方向走。
酉时将至,意味着宫宴也快要开始了。
二人自南门入宫,进了西三门就直直往御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