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设宴的地点依旧选在琉璃宫,为的就是到了夜里时,各处亮起的宫灯交相辉映,呈现出来的盛况之美。
自从上次宫宴出事以后,琉璃宫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宫门紧锁,上头的闩也是前几日才下了的。
内务府并光禄寺,鸿胪寺一道置办各国来朝的夜宴,早在几日之前,内务府就将琉璃宫上上下下的布置都重换了一套新的,自然,也是得了皇帝的允准。
林夫人出事之后,其他人倒还好,莫云溪每每到了这琉璃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如今到了这儿,看着焕然一新的琉璃宫,竟颇有几分故地重游的沧桑感从心底生出来。
“好香啊。”
二人才走到宫门口,莫云溪就闻到一阵香气扑鼻袭来。
她嗅了几下,从空气中闻出来一股子檀香和沉香的味道。
“五日前内务府就在琉璃宫设了大香坛,里头焚着沉檀香木,昼夜不息,足足焚了五日,到今儿白日里,才把大香坛撤下去,改换成了数十顶小香炉,置放在琉璃宫内的各个角落。”
华兴文徐徐说着,为她解惑。
与莫云溪一道往里走,琉璃宫内已布置完毕,内务府又派了不少宫女在此洒扫,要的就是到今日夜宴上不出一丝差错。
平时的宫宴不过是大周内部的事,接待的也都是自己朝中的人,这次不一样,不仅有大周各处封地的封王,还有邻邦邻国的使臣,自然不能出错,丢了大周上国的面子。
莫云溪轻轻呼吸,品闻空气里飘萦着的沉檀香气,心下感慨这次内务府倒真的是用了不少心思。
“陛下上次将我们叫去,也是好一番叮嘱,看来此次或许真要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莫云溪云淡风轻地说着,也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二人在琉璃宫内四下巡视,宫女太监们无不是在小心谨慎地做事,譬如栏杆、台阶,这些细小微末之处,也清扫得干干净净。
瞧着一个宫女将栏杆上的扶手擦得都反光了,莫云溪不禁眉头微皱,有些哭笑不得,“内务府那起子人不知道怎么说的,竟叫他们这样折腾。”
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华兴文亦是低低一笑,四下又看了看,引着莫云溪往殿内走去,“去里面瞧瞧。”
莫云溪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往里走,微微颔首应着宫人们的请安声。
“你平素还需低调小心些才是,后宫看似是一群女人,可真要有什么事,凶险程度也不比前朝差上多少。”
她正观察着殿内的布置,耳旁就传来了华兴文的声音,却不是说宫宴之事。
莫云溪微微一愣,半天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反应过来之后,不免眉头上挑,很是不以为意地看着他,“华大人这是怎么了,没的也跟那些女人一样,反来劝我了?”
前次顾青槐才特特儿派了丫头把自己拦在三门外说了这事,如今竟然连华兴文也要同自己说。
怎么,这后宫里头的女人,当真就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见华兴文无话,莫云溪笑得没所谓,耸了耸肩,接下来的话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世上的事总要讲一个道理。”
“你别看人在天家,有些时候道理看似是行不通……可天理昭昭,老天爷在上头看着呢,我行得正坐得端,便不怕劳什子机关算计,牛鬼蛇神。”
莫云溪说得随意,可目光之中满是坚定,华兴文自然听得出来她是认真的。
华兴文想也没想,就又说起来,“宫中的事不比外头,我不过是想劝你小心些,倒惹出你这一筐话来。”
这两人此刻在对方眼里,都是四个字——冥顽不灵。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华兴文和莫云溪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几乎是同时背着手转过了身,一句话也没有,就朝殿外分别走去了。
出了琉璃宫,这边的事情已经准备停当,眼下还需上心的就只剩下的太湖边上的一处九曲通亭长廊和水谢了。
夜宴在琉璃宫内举行,但到了晚上,华灯初上的时候,宫中上上下下点起了灯,因着礼节,也会在太湖上燃起花灯祈福,以作友邻四邦之表示。八壹中文網
到时会在这里设小茶宴,通廊正中央还会有宫中乐坊司的乐师舞女们献演,这四下临水的地方,什么时候都少不得人挂心。
“哎哟,莫厂公您来了!”
宫中主理此事的,是内务府的陈公公。
陈公公一见着莫云溪,忙摆摆手支退了跟前的几个太监,自己则满是笑脸地迎了上去。
莫云溪微微点头,目光四下打量,最后落在陈公公身上,“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您的话,内务府从前几日就开始打理了,咱家今儿也是一大早就过来督促着,到如今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就待夜里开宴了。”
陈公公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将人往通廊水榭那边引,嘴上还不忘介绍着。
“厂公您瞧瞧,这打扫得叫一个干干净净,保证是半点灰都摸不着的!”
“一应宫女太监内务府也都安排上了,名册就在那边桌上放着,咱家去给您拿……”
陈公公半点不似客套,说着话就加快了脚步,不待莫云溪拒绝就已经小跑了过去,将那本名册拿过来,双手奉到她面前,“莫厂公,您再瞧瞧,看看还有什么不妥的,需要增删更……”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莫云溪打断,“不必看了,陈公公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办事自然无不妥帖的。”
“哎,哎!”陈公公听了这话,自是高兴,这宫里头一句话的事儿,却往往同面子里子都挂勾。
莫云溪这是给他体面和尊重,陈公公自然也念她的好。
又引着人往里走了走,陈公公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莫云溪也不时点头应一句。
宫女太监们一见是陈公公和莫云溪,正说笑的都赶忙收了声,揣着万分恭敬站在一旁,让出了一条道,候二人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