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牢房关了不少犯人,莫云溪和华兴文走过时,那些人无一不将目光投到二人身上,眼神各异。
远远儿瞧见墨七,脚下步子稍快了些,到跟前时一眼就瞥见牢房里头关着的三福。
“主子。”
墨七躬身行礼,面上的冷意也少了许多,后一秒才看见华兴文,称了一句,“华督司。”
华兴文轻轻颔首,视线落在牢房内。
此时牢门大开,三福脸上表情痛苦无比,地上倒是一点儿血也不见,周围地上只扔了几根散鞭,像是没有用过的样子。
“招了么?”
墨七摇头。
莫云溪眸色骤然一凛,把目光转向三福,眼中寒气逼人,“只当自己是什么硬骨头呢,蔚县的这些玩意儿算是便宜你了,你今日不说,过两日抵京,进了西厂,倒才要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见三福面色忽然一变,莫云溪紧接着就说道:“我莫云溪的名号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你若老老实实说出来,也免受皮肉之苦。”
语气冷硬地说完这些,莫云溪忽然平和下来,语速也缓了许多。
“到底你我一起共事过几日,我说的可都是为你好的话。”
这乍寒乍热的态度转变,让包括墨七他们在内的人都是心下颤颤,不敢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喘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共事?”
三福沉吟许久,讽刺地笑了一下。
他脸上虽带着笑,可看向莫云溪的眼神当中却满是杀气,“您莫厂公是什么人,跟我共事过?说出去旁人不会以为是您自轻自贱,只会觉得是我在胡诌!”
这话的敌意十足,简直就差指着鼻子骂她轻贱了,墨七一听就按捺不住了,上前一巴掌打得三福猛咳了一口血。
莫云溪递了个眼神,墨七方退立到一旁,她这才又上前,竟比方才还要多几分耐心,“钱财?田亩?又或者是你家中妻子老小后半生的安乐无虞?”
“屈宋玉许了你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为他卖命?”
莫云溪敏锐地观察到,一提到屈宋玉,三福的眸光明显闪烁了一下,回话时眼神亦是飘忽不安。
“莫厂公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被墨七那一掌打得中气散了大半,有气无力地说着话,眼里倒像是一点惧怕也无。
“听不懂?”
莫云溪讥讽一笑,“好啊,那我就说你能听得懂的。”
“本名赵易人,蔚县华坪乡人士,妻余氏,育有一儿一女,大的十岁,小的七岁,家中有七十老母……你可知,本官说的是什么人呐?”
一口气说完这些,莫云溪眉尾上扬,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将其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都尽收眼底。
她话说到一半时,三福的脸色显现的一变,头埋了下去,听她说完后,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再抬头时,三福面上仍是方才的那副表情,茫然而又无辜,可眼中神情分明是叫嚣着“能奈他何”四字。
“大人您说得不错,可小人实在是不认识您说的那位屈公子,小人没做过的事情,不认识的人,便是今儿就死在这里,也断然不会认。”
三福意外的理直气壮,似乎说出这些话就是什么英雄一样,满脸都写着他与屈宋玉有所勾结,可吐出来的字却这般不中听。
没想到人会是这般反应,莫云溪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很快也就有了猜测。
拿妻子女儿都威胁不了他,想必是屈宋玉早就有了先手准备,他的妻女家亲定然早就出了这蔚县城了。
思及此处,莫云溪心感无奈,一丝烦躁窜上心头。
她轻吸了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呼吸,一抬头刚要说话,“咻咻”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开来,几道暗箭擦着她的鬓发射了过去。
紧接着,面前的三福并其余几个人就倒在了地上,连尖叫一声都没来得及。
莫云溪面容失色,垂眸一扫,见地上死了的都是九玉楼的人,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华兴文和墨七等人迅速回头去看,却见一个狱卒打扮的人拿着剑就抹了脖子,身子一旋,“哐”的一声闷响就倒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
华兴文紧张上前,将莫云溪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刚才他没注意这边,回过神时那些人已然死了。
莫云溪摇摇头。
她看向对面站着的一群人,目光微凉地从那些狱卒身上一一扫过,确认再没有同党时才稍松一口气。
沉默片刻,莫云溪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眼神示意墨七,尔后便抬脚往外走去。
反应到她的指示,墨七探身向前,进了牢房蹲下身查看,取了那几支箭拿到眼前细看。
这几支暗箭并不算长,长短约有二指,箭头上沾染了一层黏糊糊的东西,仔细看来,还能瞧见上面有些未化开的粉末。
——这是在箭头上淬了毒。
这样阴狠毒辣的手段,他在上京城时见的多了,不足为奇。
只是没想到,这小小一个蔚县城,背后竟有如此大的玄机,杀人灭口的事情这些人干得是一套一套的。
“能活吗?”站在一旁的华兴文突然问询。
墨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手上还拿着那支箭,朝人摇了摇头,口气有些沉重,“这箭头上淬了一种必死的毒,那些人就没想让他们活。”
听着墨七一字一字说出他意料之中的话,华兴文仍然感觉心中一寒,眯了眯眸,深邃莫测。
“看好剩下的人,尤其是何訾清。”
华兴文朝牢房内的人吩咐着,东厂有不少人在这里头,纷纷垂首听令。
“马上就要回京了,这个人可不能死。”
“喏!”
侍卫们高声齐应,语气坚定。
华兴文顾盼四下,见牢房内确实再无什么可疑的人或物,才步履沉沉地往外走。
快步出了牢房,踏入长廊,他三两步就追上了莫云溪,刚到人身边儿就说了起来,“才刚真是凶险至极,那几支箭上可都淬了剧毒……”
见人不搭理自己,华兴文跟着她的步伐往前走,又追问起逃逸在外的那十几个官员。
“陇西的案子陛下十分重视,接连两次派了人来传话跟案,你果真有把握……”
莫云溪兀的顿住脚步,“你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