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看去,这时才发现那乞丐的左腿竟然还带着伤,看上去是废了一条腿的。
莫云溪还没来得及开口,乞丐就大声“哎哟”了起来,好像被她怎么欺负了一样,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莫云溪很是无奈,又十分迷惑,“不是,你说的我没听明白……什么我害的,我们认识吗?”
“认不认识?”
那乞丐哈哈笑了几声,撩起两边的头发就把脸凑了上去,“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看清楚了吗?!”
他语气极差,目露凶光,恨不得把莫云溪生吞活剥了似的。
莫云溪盯着那张脸看了小半天,脑子里闪过另一张脸,恍然大悟般回想起来,“噢,你是那天在楼里同我打听事儿的那个,是不是?”
“不然还能是哪个!”
果真是他!
看着眼前脸抹得乌漆麻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莫云溪实在没办法把他和那天九玉楼里的那位联系起来。
她拧巴着一张小脸,不解道:“……你这好好儿的怎么沦落成乞丐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这话一出,那人顿时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来,“什么乞丐,谁是乞丐,爷我有名字,山东刘子琦!”
刘子琦说完,双手撑地,吹胡子瞪眼地往后挪了挪,靠在了墙根上,看向莫云溪的目光中还满是怨气。
刘子琦……
“行,行……”
在心底喃喃念了这个名姓,莫云溪回忆起那日九玉楼内的情景,又想到方才他口口声声说都是她害的,不禁倍感迷惑,“不过你怎么搞成这样了,这腿怎么回事?”
她指了指那条废掉的左腿,话才出口就看见刘子琦表情都痛苦了许多,皱着脸苦丧絮叨起来,“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我攒了半辈子的钱,好容易攒够了五万两,赶着那位爷开演前到这楼里,准备买个官做做,谁知遇上了你这个杀千刀的!”
莫云溪:……
心下虽然不满,可他这买官之论似乎大有门道,便闷声忍了下来,只等他继续往后说。
刘子琦说着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哭了起来,呜呜的很是引人注意。
“时至今日了,我这一条腿也废了,也不能把你怎样了,我就想问一句,想问问你为何要害我呀!”
他越说越惨,泪流满面是哭得稀里哗啦的,惹得路过的人纷纷驻足。
莫云溪撇了撇嘴角,眯着眼看他,“你先别哭,大男人家家的,是吧,啊……先把话说清楚,我如何害你了?”
她哄小孩似的哄着人,目光始终不离刘子琦,心下坚信方才他说的买官一事,定然能扯出大事来。
“呜呜……”
刘子琦听了这话,反倒越来越委屈,心里又懊悔又气。
腿上的伤还没好,被这么一扯又痛得要命,立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来,“是你、是你叫我……”
“是你叫我往台上扔银子的,惹得那些人以为我瞧不起他们二爷,把我拽去一通打,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后头这几句说得极愤愤然,好像忽然来了力气一般。
“!”
莫云溪听了,身子一个激灵,一霎时眼前大亮。
原来那天他问的“打赏”,并非是真正的打赏,而是在开演当日如何行贿!
若非如此,刘子琦依着常例打赏唱曲儿的,又怎会落到此等田地!
难怪,难怪那日她想上二楼去看看,却被三福借故拦了下来。
此时,身旁又跑过去几个激动尖叫着的女子,莫云溪眼里好像燃起一团火焰似的,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火折子样的纸筒。
动作十分利落,上手一拉,“咻”的一声,一道亮红色的烟花就顺上天空,在高空中发出极亮的光芒。
完事之后,莫云溪扭过头看了一眼地上坐着的人,面上划过一抹深意十足的笑。
“既说我害了你,理应我来负责,你就在这儿坐着别动,等我回去叫府中的人来,把你先带回去。”
丢下这么一句,莫云溪抬脚就走,步伐极快地往前直去,留下一脸懵逼的刘子琦在原地不知道她刚才是做什么。
看着人身影走出好远,刘子琦十分鄙夷又不屑地说道:“切!还什么府上府上,一个酒楼跑堂,伺候人的伙计,装什么大爷……”
信号一出,烟花在上空中炸开,整个蔚县城内提前部署好的一切也都如烟花般炸了开来。
莫云溪急匆匆往九玉楼走,快赶到时发现大街上一阵动乱,百姓们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就知道鱼已经入网了。
心下一松,脚下也没那么着急了,到了九玉楼外,就看见青玄带兵已经将整栋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主子!”
青玄这么一声喊得是极其昂亮,充满着欣喜和激动。
莫云溪觉得这倒和那些路上赶着过来的女子还挺像的,只不过她们看的是屈宋玉,而他们看的是——撒网收网,瓮中捉鳖。
在周遭百姓们的注视下,莫云溪拍拍人的肩,慢条斯理地迈进九玉楼。
一进大堂,就看见一群官兵将这楼里上上下下都围得死死的。
“参见莫厂公——”
这些兵都是跟着青玄过来的,又看见青玄叫她“主子”,自然也就认出了莫云溪,一见她来,纷纷行礼。
一声“莫厂公”,叫楼内的人震惊不已。
大堂内来这吃饭的客人,楼里上工的伙计们,看着这群兵朝一个伙计打扮的人行礼,百思不得其解。
“莫厂公?京城西厂来的那个?”
“奚淼……莫云溪!他是莫云溪!”
有几个与她相熟的伙计已然大骇,顾不得什么就大声嚷了出来。
楼内众人此刻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各不相同。
在一群人或震惊或仰望的目光中,莫云溪极其淡然地摆了摆手,“免了。”
她一叫起,堂内的兵士们才敢起身,动作干净利落,是军营里独有的整齐划一。
永昌府的兵倒是教练得不错,动作也快,她还没到呢,他们就已经围起来了。
思索罢,她脑海中闪过刘子琦的话,什么买官卖官云云,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地方:屈宋玉开演当日的二楼,亦即那三福阻拦她上去的地方!
今日屈宋玉开演,如那天一样,一大早的楼里上下都挤满了人,莫云溪从人群中往前走,所到之处众人皆退避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