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一则发现,莫云溪心绪如潮水在不断撞击一般,站在原地,举目看去,锐利的目光将这周围的一切都细细审视。
这片空地并无异常,她又沿着宫墙仔细瞧了瞧,半点异样也无。
正在心灰意懒之时,莫云溪猛地想起方才走过来的那一片竹林,整条路线的俯瞰图在她脑海中徐徐展开,画面布局感极强。
竹林小道!
从甘泉殿西侧门出来,途径九曲长桥,竹林小道,再往前走,便是这一片偌大的空地了。
这儿四壁空空,思来想去,除过那片竹林,再不能有什么别的隐匿之处了。
想到这里,她眼前一亮,抱着一丝希望快步往回走,到了那一片竹林,蹲下身一寸一寸地细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叫莫云溪在小路左侧的竹林下头发现了一些痕迹。
只见那处的泥土十分紧实,可平坦的泥面上却又两道很深的划痕,像是什么被拖着过去,阻拦的力在地上留下的痕迹一般。
莫云溪眯了眯眸子,当机立断,高声道:“来人!”
话音刚出,把守在附近的太监就迅速集结了过来,此处守着的有七八个人,此时已悉数在此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莫云溪身上,紧张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直到她又蹲下身子查看那片泥地,太监们才稍近前些,也好奇地往那看。
毕竟此案发生在百官朝至的消夏宴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又被皇上交给了西厂全权负责,有关结果之事,自然人人关心。
“把这块儿直接挖起来,不要动了上面的痕迹,再把地填平,恢复自然,莫要让人察觉出不对劲。”
莫云溪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吩咐着。
她语气淡淡,逻辑却分外严密,眸中闪过一轮精光,此案的进展并不算慢,这才第二日便有了冬鸢的线索,如今又有了这一片痕迹,当真是如有神助。
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想起林素武抱着妻子的尸身在这儿恸哭的场景,老中堂是她半个老师,又是那样一个忠直之臣……
莫云溪不禁鼻头一酸,背过身去,强压下去了快要掉出来的眼泪,极轻地吸了吸鼻子,几不可闻。
身后太监们小心翼翼地拿铲子敲敲打打,撬着那块儿泥地。
先前下了雨,土地湿水之后本就更瓷实了,如今才算半干,又要整块撬起而不改半分,也实非易事。
叮里咣啷的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几个太监捧着那块泥地到她面前时,莫云溪才收回了目光,敛了神色。
身子稍稍往前探了探,再次确认过泥地上的那两道痕迹后,她方才开口,语气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去请大理寺的人来,不要说是什么事,只叫他们立刻来人便是,切记。”
“喏。”
太监认真应下,整个琉璃宫内外把守的人,在这个特殊时期,无一不是分外严肃,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点。
很快,大理寺便来了人,且来的人还不少。大理寺丞汪大人,主簿覃大人,并几个专门负责刑名案件查验的提刑官员,一齐儿朝着这边走来。
相互见礼之后,莫云溪也不废话,将方才的发现详细说与几人。
几个太监也将那块挖出来的泥地块儿抬出来,呈到众人面前,以备当场验看。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莫云溪站在一旁盯着,同时再寻看有无别的可用线索。
覃大人身为大理寺主簿,一手拿笔,一手拿纸,举在空中就挥笔记录,动作娴熟之至,看得一旁的莫云溪一愣一愣的。
无论处在什么官职上的人,官位或高或低不论,都必定有其擅长,过人之处。
因此,相互尊重便显得格外重要。
大理寺的人查验完毕,待提刑官拿纸笔将那痕迹照着描画出来之后,一式几份,一份递给了莫云溪,一份归纳存簿,余下的便作查案时用。
“如何?”
莫云溪率先发问。
汪大人与其余几位大理寺的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扭头看向莫云溪,语速不快不慢,刚刚好,“确系人为,我等的结论,与方才莫厂公的猜测并无二致。”
他看看提刑官纸上描画的痕迹图样,眯着眼睛继续说道:“这样的痕迹,当是有人被从此地拖行,奋力反抗所致。”
待汪大人说完,提刑官也拿着手上的图样上前,将几人聚到了一处,围成了一个圈儿。
“诸位请看,这里,这道痕迹显然是鞋侧所抵,因用了极大的气力反抗,又被人拖行着拉离,才能在半干的泥地里留下这种不浅的拖痕……”
一听是拖痕,莫云溪印证了心中所想,眼珠迅速一转,很快就想通了一则,即地上拖痕,多半可能都在冬菱身上。
周太医和王爷爷都曾为林夫人瞧过,旁的不说,挣扎的痕迹在林夫人身上并未见过,理应不会是她。
除过她,剩下的可能便是冬菱了,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莫云溪激动得一拍手掌,将纸张叠好收入袖中,确认妥当放好之后,放才离开。
她以最快的速度出宫,也顾不得坐轿,一身官服招摇过市,徒步就走回了西厂,因步子极快,进门时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做事要仔细着些,这里是上京城,不是你的甘肃老家!”
青玄正在前院教训着小太监,听见动静,回头一看,见人火急火燎地回来,登时也顾不上训人了,三步并作两步就跟了上去。
莫云溪步子未停,还没到地牢门口,把守的侍卫就迅速拿了钥匙开门,垂首躬身待人进去。
一进地牢,里头的各种声音就灌到耳边。
尖叫声夹杂着鞭子破空的声音,在莫云溪走过去之后,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没一个敢妄动的,生怕惊扰了主子。
墨七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到了关押冬菱的牢房外。
“把她的鞋脱了。”
莫云溪语速不慢,说着话就已经将画有那痕迹图样的纸递到了墨七手上,自己则站在那里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