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一声声锣响,将楼内楼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起初还没什么,直到这锣声不停,响了七声还没消停时,莫云溪骤然蹙眉。
望向窗外,大道两旁的摊贩百姓们,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一时间热闹的街道几乎是瞬间再没了半点儿多余的声音,只有铜锣声回荡在半个上京城里。
锣声尚远,仪仗还未到,莫云溪收回目光,一下一下地,在心里头数着锣声。
十,十一,十二,十三……
十三声锣响!
莫云溪正诧异着,半侧过身子朝外看去,前头的仪仗已经到了酒楼门口,所到之处,两侧的百姓无不是跪在地上,埋着头不敢抬起来。
就连不远处例行公务的官差,远远儿看见仪仗要到了,也退到一旁行礼。
长长的队伍临街而过,慢悠悠的,威势十足的,似乎半点儿也不着急,更不会去考虑打扰了百姓们如何如何。
“客官,瞧您这像是还不知道啊……”
外头如何,这堂内倒是不怎么受影响,零星还有低低的谈话声。
店小二端了一盘炸排骨来,一看莫云溪的表情就知道了,很是八卦的说了开来,“听说这王府宴请宾客,四方来宾众多,不单京中有权有势的纷纷列席,外省的不少世家大族也在受邀之列,远道而来呢!”
王府?
莫云溪听得认真,生出几分疑惑。
那店小二见她没说话,搁下盘子,看了看她之后就又走了。
“咚——”
一顶帷幔高挂,抬轿者竟有十人的舆轿,在高高的鸣锣声中徐徐前行。
风过,瑟瑟般卷起舆轿两侧垂了一半的锦幔,管玉崖的侧面一下就撞入了莫云溪眼中。
原来是他。
这管玉崖出门一趟,用鸣锣开道的仪仗便罢了,这鸣锣开道,竟然还敲了十三响!
历朝以来,鸣锣开道都是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制的,这十三响,意为大小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在上京城中如此高调甚至高调到可谓嚣张的,只怕百年来只他一人。
再论那舆轿,凡三品以上的官员,在京中许乘“四人抬”,皇室之人抬轿者虽可用十余人抬,可管玉崖乃异姓王。
无论实际权力如何,在规矩明面儿上,到底是有分别的。
“管王爷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莫云溪双眼不离那舆轿后头长长的仪仗,半个身子倚着窗棂,一手端起桌上的白瓷茶盏,悠悠念叨了一句。
小二不知何时到了这边,放下两手上的盘盘碟碟,皱着眉“哎哟”了一声。
“这话可不敢说,可不敢说!要是叫外头那些官爷听见了,这管王爷一声令下,还不得把咱这得月楼夷为平地了……”
说完这话,小二仍然心有余悸似的“哎哟”着,盯什么似的盯着外头的队伍,生怕真发生了如自己所说那样的事。
夷为平地?
“呵。”
莫云溪冷笑一声,转而又朝着店小二悠悠道:“你怕什么?今日有我在这儿,他管玉崖只怕把这得月楼奈何不得。”
哪里是只管玉崖一人,便是再有其他人,见了她多少面上也得礼让三分。
她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只知道躲在亲人怀里笑闹,遇事毫无办法的小姑娘了。
敢在这里出此狂言,店小二瞬时收了声,小心翼翼再次将眼前之人打量一番,这才觉得此人通身的桀骜尊贵,气魄不凡得让人不敢直视。
“得嘞,客官您稍坐,椰子盏马上就给您上。”
小二有些悻悻地笑了笑,说上这么一句打了个圆场,掩饰着自己的震惊,随即扭头往后厨去了。
此时,外头的仪仗才堪堪见尾,又好一会儿,才彻底消失在了门前百米内,街道也重新恢复了秩序。
“管玉崖……”
莫云溪在心底低低念着他的名字,思绪万千。
她面上仍然挂着笑,只是眼里的神色却是不复刚才,取而代之的,是厉如坚冰般的寒意。
与此同时,东厂。
两旁高耸的围墙越发显得这里有些阴森森的,比之重重宫宇,尊崇威严之余,多了些致命的戾气。
华兴文背着手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身后跟着七八个太监打扮的人,一行人走着,却是除了脚步声之外,半点旁的声音都听不见。
蓦地,华兴文顿住了脚步。
仍是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自他们一行人身后绕了前来,在华兴文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紧接着,便能看见他脸色“唰”的一下冷了下来,周身的温度更是瞬间就降到了冰点。
“确认了吗?”
“半分不假。”
听见肯定的回答,华兴文缓慢地点点头,右手摩挲着玉扳指,微眯了眯眼,遐迩若思。
少顷,他冷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吩咐着,“事关西厂,再去试探试探,若查实了,就尽快处理掉。”
“喏。”
回话的太监再次应声,微垂着头,同他的主子一样,满身肃然之气,整个东厂几乎皆是如此。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东厂派去的人,已经到了储秀宫外。
轻车熟路地进了储秀宫,似乎是早就踩好点儿了一样,直直就朝着万翠珊住的那间去了。
秀女入宫待封这几日,跟前并没贴身服侍的,只宫内各处调来的宫婢太监们伺候着,因而此刻房里除了万翠珊,并无旁人。
小太监猫着腰走进去,见万翠珊万分悠然地安坐在椅子上喝茶,神情气质完全不像个所谓县令之女的出身。
“奴才见过万秀女。”
忽的瞧见有人来时,万翠珊显然是有些猝不及防,迅速稳住自己略有慌乱的情绪,站起了身来。
“这位公公,可是嬷嬷有什么事?”
小太监是华兴文的心腹亲自挑的,特地选了个面相白净,年纪不大的,为的就是与储秀宫用人相契合。
“嬷嬷没什么事,是奴才方才打水路过这儿,在门口,就是那儿,捡了一块帕子,想来应是您的。”
小太监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指了指门口,声音不算低,外头的人也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