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家门口的玄关上，挂着一个三尺宽的相框。
里面林林总总，密密麻麻的贴着各式各样尺寸的照片。
他们一家人的全家福就插在相框的最下面。
一进门的时候，陈忠实就给他拿来拖鞋。
看他盯着那张全家福有些愣神的样子，解释道：
“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全在部队里当兵。”
然后他又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本来我爸想送我也去当兵，不过我妈说什么也不愿意。
现在，我们一家人都七八年没聚在一起过了……”
接过拖鞋的李元看着他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忿，于是就是调笑道：
“说不定你妈看出你是个学习的苗子，就等着你考上大学光宗耀祖呢！”
闻言，陈忠实回过头来白了他一眼：
“这话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说实话，李元看到刚才的那个大相框愣住了神并不是因为好奇。
而是因为他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人。
这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和小郭秘书来探望过自己母子几次的陈伯伯。
在那张全家福照片里，陈伯伯一身戎装，正襟危坐。
看起来刚刚十岁出头的陈忠实就站在他的身后……
不止这样。
在这个不算太大的相框里面，他还发现了陈伯伯和众多“领导”的合照。
那其中的每一个人。
都是他只能在后来的历史文献，纪录片，甚至是电视剧中才能看到的。
由此来看。
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的职务和重要性，可能远远超过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不过，他也同时明白。
越是这种时候，对于陈伯伯和自己老爹的事情就越不要刨根究底。
等到自己离开后，陈伯伯应该就会知道自己了解了他的身份。
可一旦自己把这件事情挑破，那两家人再想要往来就困难了……
想到这儿，他在沙发上坐下，问坐在一旁的陈忠实道：
“你现在还缺钱吗？”
陈忠实家里虽然整洁，但能吃的东西可以说是一点没有。
所以他俩在这大年初一也只能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干坐着……
乍一听闻李元的话，陈忠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赶紧掏了掏耳朵，才又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现在还缺钱花吗？”
李元看着陈忠实脸上满是怪异的表情，这事儿有这么难以理解吗？
“废话！”陈忠实重复确认了李元的话之后，还以为他在和自己逗闷子。
因此，蹙着眉头回道：
“穷的都快要当裤子了。
我要是不缺钱，家里面能这么干净？
能冒着被我爸抓住的风险跑到你那儿去卖粮票？”
李元轻轻点了点头，他的回答完全不出自己的预料。
斟酌一下，李元又向着陈忠实靠的近了些，压低声音抖了抖眉毛：
“我有个来钱的活，打算带上你一起，你来不来？”
“那肯定干啊！”陈忠实一听到钱，立马就来了兴致。
没办法，实在是穷怕了……
接着，他又微微变了脸色：
“不会是让我和你一起去大街上倒卖粮票吧！
我告诉你，这个我可不敢干，要让我爸抓住，打折我的腿都是轻的。”
李元眉头微蹙：
“知道你有难处，我你还能不信？”
“那是什么？”
只听李元向后一倚，徐徐道：
“我这儿有几辆三轮车，最旧的一个也有八成新。
过几天，你叫上你们院儿里的几个人，我们成立一个大集体。
到时候，这几辆三轮能拉货的拉货，能拉人的拉人！”
“你不是开玩笑吧！”
陈忠实压根就不怎么相信。
这年头自行车都是奢侈品，能赚钱的三轮车就更少的可怜了。
看李元不像唬他，他又问道：
“你哪来的这么多人力车
我记得你家的自行车票都是从我这儿弄去的。”
李元眼睛一瞪，大手一挥：
“你管我从哪儿来的，到时候挣了钱少不了你的一份就行。”
其实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做点小买卖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不过，那得看和谁合伙。
如果只是李元自己一个人的话，就逃不过被清扫的命运。
而带着陈忠实和他的小伙伴们，局面就立刻不一样了。
再过两年，这个院子里的人即使有一两个失足，也不至于全部跌倒不是？
“不过……”陈忠实还是有些担忧，缓缓坐下道：
“不过我爸说了，不让我们抢劳苦大众的饭碗。”
“劳苦大众？”李元闻言，差一点笑出声来：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四九城的板儿爷们是什么收入？
旺季活好的时候，人家三天拉活儿挣的钱就能顶你爸一个月的工资……
他们是劳苦大众，那你爸是什么？”
“这……”闻言，陈忠实早就把自己刚说的劳苦大众抛到脑后了。
仔细瞧了他一眼：
你说的是真的？”
“我有什么骗你的理由吗？”
李元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已经有了个缺口的瓷杯，给自己灌了口水。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陈忠实双手握拳，狠狠一点头：
“干了！元宵节之后……啊不，后天初三的时候我就带几个人去找你。
这几天正是串门拜年的时候。
如果这一段时间的钱没挣到，那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