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傍晚了班,李元没再耽搁时间,而是径直来到了昨天的鸽子市。
那少年果然在那里翘首以待。
他依旧穿着那件棉外套,插手蹲在李元昨儿个摆摊的地方。
远远地看到了李元背着大箱子过来,那小伙子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这个小哥,你果然言而有信。”
“那是,我还不至于因为一斤糖票就把自己的信誉给毁掉?”
李元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怎么样,想好了买些什么了吗?”
哪知道那小伙子压根就想也没想,直接干脆的回道:
“这还用想?只要是肉我今天都包圆儿了!”
见他这么说,李元忍不住抬起头,为他解释道:
“你别看我这个箱子小,但装的东西可不少。”
“你这么大个箱子,就算都填满了,又能有多少东西。”
看着脚下其貌不扬的箱子,小伙子也不由得摇了摇头。
……
直到李元从箱子里面取出来两大条猪肉和两只鸭子来,小伙子这才信了他的邪。
“好嘛!你这个箱子看着小,但是装得多啊!”
说着,小伙子就把猪肉拎在手上,颠了颠道:
“这些我都要了,但事先说好,我可还是没钱。
所以……你就从里面可劲儿挑吧。”
眼见着小伙子又把昨天那一把票证拿了出来,李元也不客气。
从粮票到油票都拿上几张这才让他收了回去。
虽然这小伙子对这些看起来没什么概念,但李元还是按照市场价给他兑换过来,没有占他的便宜。
毕竟这门生意的利润已经很可观了,没必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杀鸡取卵。
末了,李元从口袋里拿出了那盒红双喜。
划上火柴,给自己和小伙子各点上一支。
“兄弟,我看你这身打扮也不像是穷苦人家啊!
怎么过的这么落魄,这是多少天没吃肉了?”
小伙子听到这话也有些尴尬。
连忙停下狂咽的口水,无奈的感慨一句:
“我们家在别人看起来是不错。
住在大房子里,出入有小汽车接送……
但我爸每个月的工资都拿去寄给他那些牺牲的战友家属了。
至于我们自己吃的,填饱肚子都困难……”
李元听到这里不禁搓了搓手,这时候的大院子弟们普遍都被高墙隔离在另一个地方。
在他们看来,什么粮票,布票,甚至是自行车票只不过是他们的玩具而已。
领导家的工资也不过是一百几十块钱,不可能把所有的日用品都买下来。
不过这些个东西对于高墙外面的人来说,价值却是完全不同。
有些人为了一桶豆油,都能托关系搭人情花上一个多礼拜。
更别提那些为了一张自行车票跑断了腿但颗粒无收的人们了……
想到这里,李元看着对面坐在路沿上吞云吐雾的小伙子,试探着道:
“既然这样,你不如把你手头的这些东西都卖给我。
地方粮票一毛八,全国的粮票两毛一斤!
至于其他的东西,我也都给你折算成钱怎么样?”
“这……”那小伙子听到这里,眼睛一转,明显很是心动:
“但我这里的数量可是不少,今天我带来的还只是一部分而已!”
顿了顿,他又接着解释道。
李元则是轻轻一笑,拍着自己的胸脯:
“这你尽管放心,来多少我就吃多少。
不过我这里也是需要时间的……
想要周转这么大一笔钱,你要等上一阵子”
对于这个,小伙儿倒是没有在意。
他点点头,很是满足的抿了抿嘴:
“这些就够我家吃上一阵了,今天晚上回家,老娘应该能做几个好菜!”
眼看火苗即将熄灭,他才把快要烧到手指的烟头丢到地上,朝着李元抬了抬下巴:
“我叫陈忠实,你呢?”
“李元!”
陈忠实站起身来,拍了拍破棉袄上的灰道:
“好,我记住你了,我家就离这儿不远。
你如果哪天不小心被戴袖箍的抓了,就报我的名字。”
闻言,李元呵呵笑了起来:
“怎么,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还没等他这句话说完,昨天那个带着袖箍的大叔就又来到了两个人面前,随口问了句:
“卖红枣的,又是你啊!怎么?
昨天的红枣没卖完?”
陈忠实看到这情况,果断撒丫子跑了。
毕竟他要是再留下来,那就是给人家提供“证据”了。
“呃……”
感叹陈忠实乌鸦嘴的同时,李元只能赔上笑脸:
“昨天是自己家的,这次是帮老乡卖。
领导,今天要交摊位费吗?”
带袖箍的中年汉子面色复杂,摘下帽子后挠了挠头,这才道:
“得!摊位费是五分钱。
但是看你小本生意,交个两分钱意思意思得了。”
旁边卖胡辣汤的大叔听了好悬没气出血来,他刚才可是眼睁睁的瞅着呢!
要是这家伙也能算小本经营,那整条街的人岂不是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五分钱李元还是拿得出的,他从兜里摸出一张五毛的毛票来,正义凛然道:
“这可不行,让谁吃了亏都不能让国家吃亏不是?”
管理员欣慰的点了点头,和善地笑着道:
“不错,小小年纪就有这么觉悟,将来一定是建设祖国的栋梁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