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普通的烹饪方式。
陈九严谨的翻转菜铲，按照记忆中先烧油，后放番茄，最后再扔下两个西红柿，大火爆炒，收汁。
然后是一点点盐。
陈九自然的拿过一旁的盐袋，唰唰唰。
全部放了进去。
就这样，一碗平平无奇的西红柿炒番茄新鲜出炉。
精心经过摆盘，看着眼前一团焦黑的不明物品，他感叹了一句。
幸好，这不是给自己吃的。
他失忆了。
被老曹捡回家时，他的身上满是伤势，也不知道出手的敌家究竟有多恨他。
一百多斤的体重，硬是砍了他九十九刀，外加一道从后至前贯穿胸口的致命伤。
陈九这个名字因此得来，还因为老曹爱好饮酒，尤其是陈年老酒。
这样的伤势，无论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必死无疑。
但可惜，陈九的身体构造异于常人，他的心脏……全部长在右边。
可怜老曹一个无儿无女的古稀老人，白天在勾栏看门，晚上上山采药。
硬生生将半死的陈九，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自他醒来以后，便失去了对过往的记忆，只剩下偶尔会从脑海中闪过几段画面。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他的身份。
但他记得，奇变偶不变，符号看上限。
陈九以前生活的地方，人们拥有一个叫手机的东西，可以千里传音。
没有剑仙，却有铁鸟一日千里。
世界没有妖魔，不需要在朝夕不保的日子苟且偷生，三尺之上无神灵端坐。
伤了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陈九深吸了一口气，一日以前，被打的近半死的老曹被人扔了回来。
此后就瘫了，再也不能理事。
勾栏的人只说是腿脚不好，摔了一跤。
陈九沉默了，他分明看见，老曹的胸口有着一只醒目的鞋印。
大丈生为子当尽孝，事君当尽忠，做人当尽义。
老人自鬼门关前将他拉回，这是给了他第二条命。
这个仇，他理应接下。
“吃饭了，老曹。”
老曹没有家，居住的地方是城南的一个破庙，他喜欢喝酒，听说年轻的时候小有余资，中年才穷困潦倒看破了世间险恶。
老曹说他不喜欢热闹，一个草庐，一片可以钓鱼的湖，可以种耕的地，闲暇时可以酿点小酒。
要求并不高，勾栏里一个歌女每日的打赏，或许便能实现他的愿望。
但老曹一辈子，也没存够这么些钱。
今天他的气色好了不少。
陈九照旧坐在床边，一边喂食，一边叙道着今日的所见所闻。
“城北郊外那条小河，今天又出人命了，听说是个过路赶考的书生，发现时一身的精血都干枯了。”
“城心的那几个官员，又拿河神发怒找借口，让城西的吴老汉送上了惟一一个孙女祭河，镇妖司的修士没有反应，想必是默许了。”
“仪式整的很庄重，大半个城里的人都去凑了热闹。”
“对了，我明天打算去勾栏。”
陈九抬起头，满脸认真道。
床榻上，老曹枯瘦的手掌突然颤动，眼皮也仿佛十分轻微的抖动了一下。
“别担心，以后还能吃的着。”
陈九站起身微笑道。
此话一出，老曹的手掌抖的更严重了。
或许是因为失忆的缘故，他的情感，心率波动只有常人的一半，失去了很多诸如恐惧，敬畏的元素。
听城里的医师说，他这是典型的失魂落魄。
简单来说，就是魂魄不全。
又或者，脑袋里缺一根筋。
不过陈九倒觉得，像他这样活的，才是个人。
打伤了人，就应该受到惩罚，无论是什么身份。
清水城，位于大周王朝东部，穷山僻野，百姓走不出去，外面的大人也难的来。
城里的修士一共也不过一手之数。
虽说有个镇妖司，但也形同虚设。
摆平事情的办法也无非一个，献祭。
用修士老爷的话，送的多了，事情自然也就平了。
“一吐我胸口气千丈，郁闷难平。”
微微刺目的烈阳，无声的炙烤正于院中练拳的陈九后背。
这拳术，来自于他脑海中零星闪过的记忆片段。
功法不是寻常东西，被世家宗门严密把持。
也可以说，这世道，仙门不为众生开，只为权贵。
“第一式，原地踏步。”
“第二式，伸展运动。”
“第三式，扩胸运动。”
……
陈九双手抬起，脚下轻盈，沿着门前一路打至院中的老树根前，最后收尾时，那平淡一拳竟突如神人已至，金光大盛。
数百米高的古树竟被撼动，入木三分，是一道清晰的拳印。
这套拳术，名为……第九套广播体操。
按照他的记忆，这套拳术，是集一国之力编写，全员修炼，属于国术。
从老曹定居的荒庙到城中，路程不远，仅仅千步。
入了城便热闹了，人流众多，有三三两两结伴的行人，也有高头大马衣着亮丽的富家公子，载满货物的商队车伍匆匆而行。
陈九头戴遮阳的斗笠，走的并不着急。
“唉，你们听说了吗？那祭了孙女的吴老汉，响午时分被发现，吊死在了自家房梁上。”
官道两侧开有茶铺，众多路过口渴的行人谈的火热，都是些城中发生的八卦奇闻。
“那老头孤身一人，儿子媳妇儿上山都遇上了妖魔，就剩下这么一个孙女，却又去伺候了河神，如何还能活下去。”
说到这，这行人还感叹了一句，“其实也好，至少我们没事。”
“是啊，是啊，我们的命也是命啊。”
一起在茶铺饮酒的行人便纷纷出声附和。
“还是讲点快活事吧，你们知道那勾栏最出名的清月花魁，二十年间为何从未老去，反而更加靓丽？”
“因为什么？”
“据说是年轻时曾与仙人有过情缘，赐以长生。”
“什么！连仙人都拜倒在其的石榴裙？”
“此话岂能有假？不然，你如何解释二十年间，清月姑娘的永葆青春。”
一说到仙人，众人皆不由压低了语气。
陈九的身子顿时一顿，眉心挂满了严肃，径直朝茶铺走去。
看着陈九大暑天的戴个斗笠，众人纷纷愣住。
“店家，你这几头羊怎么卖？”
茶铺的老板是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瘸子，听到陈九的话诧异的抬了抬眉。
“年轻人，我这里是茶铺，没有羊？”
“是吗？”陈九惊疑，左右看了看。“可我明明看见满城的羊。”
原来是个傻子。
众人嗤笑，满是对陈九的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