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夜色笼罩下的荒野草原上,那无数人高的草丛被摧折所在。
张烈以自身剑气的凌厉凶狠,一剑逆斩斩杀了三阶妖虎,然而他的心中却感应到不对。
对于虎煞婆婆来说,一头三阶妖虎就等于是一件三阶法器,现在她这样轻易的就让自己斩杀了妖虎,约等于是自爆了一件三阶法器,以此为代价施展出来的血祭一击,必然是强得可怕!
果然,妖虎自身后怒吼扑袭,面前虎煞婆婆一杖挥击而下,张烈人随剑走,逆斩三阶妖虎,瞬间剑斩分尸。
在漫天血雨纷飞间,纠缠于虎煞婆婆身上的那条冰龙勐地呼啸扑来,噬咬向张烈。
锵锵锵锵。
于张烈周身衣袍中,骤然涌现出数条暗金色的龙首,冰蓝龙首与这几条暗金色龙首相互撕咬纠缠于半空,但大量的冰霜之力却迅速蔓延上朔:三阶上品防御法器傀儡法衣。
但虽然有木灵的填充加成,仅仅只是凭这件法衣还是不足以与虎煞婆婆控御的寒螭杖威能抗衡。
然而此时此刻张烈却已经是顾不得了,因为他注视到相对下方,那红袍白发老太婆仰起的头颅,其双目已然化为一片暗红:
血祭魔功·虎煞凶星密典·魔虎噬天。
那漫天纷飞的三阶妖虎血雨,尚未及落下,便被虎煞婆婆以惊人魔功旋涡般的席卷吞噬而去了。
“会死!”
“会死!”
“会死!”
刹那之间,张烈恍然间“注视”看到,以虎煞婆婆的身躯为中心,千百血色的虎魔法相一扑而出,将自身直接分尸噬杀。
左道魔法固然有诸多的弊病,但是一旦修成之后,其威力却是母庸置疑的,甚至因为不需要考虑以后,往往可以将此境界的一切潜力,穷至极尽。八壹中文網
“动用最后一道七煞剑令吧。”
“不然,真的会死在这里的!”
“动用吧!”
“绝不!”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求生、避死,这两者是这世间一切生命体的本能追求。
这一刻张烈的本能、理智都在疯狂的告诉自己,动用最后一道七煞绝剑剑气,不然真的会,死在这里。
然后,自我站了出来,将本能与理智这两者都压了下去,他说:“我总不能,给祖宗丢人。”
张烈从不回避倚仗使用七煞剑令,当年追杀元十三盗的时候,千里追杀,剑斩群盗,最后面对冲击过一次紫府的元盗首领时,张烈第一次动用七煞剑令。而后,是在金虹谷陷入幽冥之日,为击败比自己高出一个大境界的王婉仪,为求自保,张烈第二次动用七煞剑令。
但是现在,从二十八岁晋升筑基境界后已快二十年,再面对同境修士的时候,张烈却不肯再动用七煞剑令了。
“如果面对同境修士都需要使用这种法物,那我这一生到底在修炼什么?”
“《地煞剑经》、《胎化易形诀》,我明明已经得到了那么多。若是这样都会输,那今日就死在这里好了。”
心念百转,而在外界仅仅就只是一瞬。
自身的战意激发到极限,张烈已经完全不顾自身身体的负荷上限,疯狂催动着体内的剑心通玄剑气。
大道筑基,剑心通玄神通,可以将剑主的法力转化为最纯粹凌厉的高攻击剑气,但又可以将此剑气逆转为温和精纯的法力,能够修成这一神通的修士,莫不是同境界下剑气法力转化如意的强者。
修炼至最高的境界,就可以复现上古剑修越阶挑战的超强剑气杀力。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直面死亡,不断战胜自身对于死亡的恐惧,并且充分相信自己手中的剑。
很多人做到了,然后就死了。
也就是说除本身的素质与积累以外,还需要一点点运气,或者说是……气运。
“死!”
虎煞婆婆最强杀招终于祭出,一条无比粗大,煞白中隐现血色腥红的气柱,骤然以摧枯拉朽地气魄撕裂虎煞婆婆形神的束缚,激射而出,以莫可抗御的气势斜贯冲霄,直贯长空。
一招法出,煞白迅速被血色腥红光气侵蚀转化,震天撼地的万虎狂啸之声扩散,伴随着向四周扩散的滔天气浪,天塌地陷一般覆压四面八方的草地乃至林木土石。
而在被那血色光柱临身前的最后一刻,张烈交叠赤阴与天钧双剑于身前,周身五行飞剑环绕,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一切心念神魂都被冲刷清洗了。
恶尸,善尸,我尸,三尸归一,下一刻张烈被骤然强烈的剑光所笼罩覆盖。
“终于……死了吗?”
血祭魔功·虎煞凶星密典·魔虎噬天之后。
瞬间爆发出如此神识法力的虎煞婆婆,也是极为疲惫乏累,在全力控制自身杀招秘术的前提下,她的神识也是极大集中的,在秘术爆发的那一刻,虎煞婆婆也一瞬失去了对对手存在的感应。
因此,方才生出这样的低语疑问来。
随着神识法力运转的下降,天空中的寒雾阴云,身躯上盘旋笼罩的冰龙寒螭法相,全部都消散的消散,澹化的澹化。
在冰龙寒螭法相消散的那一刻,它口中所噬咬的法袍以及数条暗金色龙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面上。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
一道剑光突然在她身后出现,绕体而飞,这道剑光在虎煞婆婆周身连续点出六道烟岚光圈。
而后蓦然一剑化虹以暴绽,只此一剑就直接破开了三阶上品防御法器朱红葫芦所吐出的烟岚防御,一剑斩在朱红葫芦上的同时,也斜斜掠过虎煞婆婆的肉身。
在刹那之间,血雾喷溅爆散,虎煞婆婆勐地回转过身形,不可置信地注视着从高高草丛当中踏剑飞出的青年道人。
这人当然就是张烈,不是他又会是谁。
此时此刻,张烈整个人也是非常虚弱的,以至于剑光飞卷化虹而遁的手段都不施展了,便是那么踏着飞剑飞行出来。
然而虎煞婆婆注视向他的眼神,却是随着明悟的出现而变得越来越生出恐惧来。
“上古剑修法统?这种事情,这种上古传说中的事情,怎么会让老婆子我遇到了?”
玄黄大世界故老相传,据说数万年以前,上界剑仙刚刚降世,剑道传承还处于最为鼎盛时期时,真正顶尖的上古剑修,可以凭借手中飞剑的惊世杀力,做到越阶杀敌。
因为最顶尖的剑修,攻防一体,控御飞剑的攻击便等同于防御,没有人能在突破飞剑攻势的前提下,攻击到剑修本体。然而这还仅仅只算是初级阶段,只有将自身飞剑杀力,修为初境达到下一个境界的攻击时,才称得上那个时候最顶尖的剑修。
也就是现在几乎被当作笑话说的:练气杀筑基,筑基斩金丹,金丹战元婴。
即便是在数万年前,那个剑修一道最为鼎盛的时候,剑修们游猎虚空,四处争战修复八荒世界的时代,这样的顶尖剑修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整个玄黄大世界历史从头数到尾,能不能凑足两手之数都是难说的事情。
然而在今日,虎煞婆婆恍然之间,几乎看到了这传说中的剑仙种子,可是对方是来要自己命的。
“本命神通剑心通玄气中还有巨大的潜力可供挖掘激发,极限状态便是上古传说中的练气杀筑基,筑基斩金丹,当然,在现在这个时代而言,所有的功法在根基上都被重新解构了,应当变成筑基斩紫府,紫府战金丹……可是每一次都这么拼命,剑修又有多少条命,多厚的气运可以这样一路拼下去?”
在刚刚魔虎噬天,绝杀一击临头的那一刻,张烈将自身本能与理性,心神与潜意识力量融合,激发出了剑气通玄气这一神通的更进一步潜力,成功在最后关头爆发出更强的剑力剑速,剑遁而走。
虽然此时此刻全身上下的大多数窍穴经脉都被自身凌厉狂暴的剑气所伤,但张烈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在突破极限后,自身的剑气控制能力与威力上限,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因此,当御剑而出再次面对功力大损,神形两溃的虎煞婆婆之时,自身却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压力。
飞剑控御,剑光纵横绞杀,对于本命神通剑心通玄气的驾驭理解更进一步后,甚至连控御飞剑所消耗的神识法力都降低了。
赤阴,天钧交错如剪般,绞下虎煞婆婆的头颅,这位横行一时害人无数的积年老魔,在最后关头想要拍碎自己的乾坤袋都根本做不到。
除了寒螭杖、朱红葫芦,与那头三阶妖虎以外,虎煞婆婆那身红袍也是一件三阶中品法器,不仅仅本身非常坚固,并且还有着加快法力恢复的实用效果,虽然稍稍破损一些,但修复后应该不会降阶。
在灭杀虎煞山大半精锐,斩杀虎煞婆婆之后,张烈自身的神识法力也是消耗极大,同时他也需要一个去处去整理心得。
“反正虎煞山那一脉的战绩不可能再提升了,对于徐锦程我也算是对得起了。”
这样的一念既动,下一刻张烈便身形化作剑光远遁而去。
很快就找到一隐蔽之地,张烈使用石府符纳影藏形避入其中,而后吐纳休整、整理所得起来。
在接下来的数个月时间中,张烈没有再去理会冲击玄月教、兰芝山的南荒兽潮如何,也没有再去理会徐家家主之位的争夺,这些事情全部都被他忘掉了。
吐纳修炼,琢磨剑术。
更加深入的领悟本命神通剑心通玄气,再以此反向对照地煞剑经当中剑理、胎化易形诀中的大道之论。
“玄黄大世界原本是没有长生筑基、神通筑基、大道筑基之分的,只是随着历史的发展,渐渐产生了这些不同的筑基法门。”
“本命神通似乎有些类似于那些血脉强大的上古妖兽,只是合于神通筑基、大道筑基修士的功法性灵,修成这种筑基之后,只要根基不崩,逐境而上,无论是晋升紫府境界,还是金丹境界乃至于元婴、元神境界,就都可以凝炼一项。”
“我现在已经隐隐看到了剑心通玄气的紫府境变化,我筑基境界凝炼的是剑心通玄气,紫府境界还可以凝炼?若是可以凝炼三重,我是不是就可以再现上古最顶尖剑修,越阶杀敌的无上杀力?”
修炼、思索,琢磨,诵读经书然后再反向观照自身修行,在那幽暗的石室当中,张烈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家族,忘记了除修炼以外的一切事物,沉浸于道法当中不可自拔。
他当然是不知道的,因为五毒邪剑石轩,单人独一剑斩尽诛绝虎煞山千尸林一脉,在兰芝山这片区域范围内的修仙界内,引起了怎样的波澜与巨大震撼。
虎煞婆婆一身筑基大圆满境界的邪功魔法,至少在兰芝山这一带是极为拔尖出色。
最巅峰的时期,曾经有过一战力敌数名筑基修士,以伤换死,战而胜之的记录,现在情况却是调转过来,虎煞山千尸林一脉几乎满门死绝,这一役甚至惊动玄月教护法,那位紫府上修想要召见这位五毒邪剑,考较之后引入教中,若是真的出色也是自己的一份举荐之功。
然而在那一役之后,张烈整个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虽然这也是正常的,力拼掉那等修为那等数量的魔修之后,当然会需要休养,甚至有修士传言,五毒邪剑石轩自己也身负重伤命不久矣了。
因他而登上徐家家主宝座的徐锦程,对此类言论当然是愤然怒斥,但在他的心底里,却也未尝没有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这位石轩先生如此之强,立下的功勋如此之大,他若是安然而回,自己又该怎样酬谢他?怎样才能让他满意?
或许,对方就此死掉或者再不出现,也是一件好事。
然而抱着这样的心思,没过去多久,当徐锦程收到玄藏山那边送来的一封秘信后,这段时间以来他脸上原本终日不散的笑意,骤然间就凝固了。
因为那封秘信上,以纤细绢秀的字迹清清楚楚的写着:
“石轩返回玄藏山,他的修为似又有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