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娴身上没有现银,只能用另一只耳珰做抵押,买了辆破板车。
所有家当换洗衣物包括那柄剑,她全塞在板车底下。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秦衍风推上车,又扯了一匹白布,将他盖得严严实实。
城门口近在咫尺。
江娴往脸上抹了脏灰,一咬牙,推着板车光明正大的走出城。
今天赶集,出城的人不少,排起长队。江娴推着车,所有人都自觉的离了她三步远。
有农妇好奇,壮着胆询问:“姑娘,你这是去做什么呀?”
“……爹死了,我去城外把他给埋了。”
江娴睁着眼瞎说。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
“可惜可惜,你孤零零一个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哟!”
江娴低下头,抬袖擦拭眼角,装作十分伤心。
她脸上脏兮兮,但身段五官一看就是美人,这番凄惨的身世顿时引起周围人同情。
见她娇柔柔地推不动板车,还帮忙搭把手。
城郊外往西十里地,有一片坟场,贫苦百姓路倒儿皆葬于此。
江娴顺利出城后,往西走了一段路,便不敢继续往前。也许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四周吹来的风都阴沉沉的。
道路逼仄,一列送葬的队伍扛着棺材经过,鼓奏丧乐,沿途撒纸钱。
江娴刚好挡在路中间,她不是真的去坟场,连忙推着板车挪到边儿上。
送葬队为首披麻戴孝的中年人,朝江娴点头示意,谢谢她让路,江娴也抱之微笑。
恰在此时,板车上的秦衍风似乎听到了哭声,他从深度昏迷中悠悠转醒,动动眼睫,倏然坐起。
白日诈尸!
这下可把在场众人给吓惨了,送葬队的男女老少纷纷尖叫,扔了锣鼓棺材香蜡纸钱,眨眼作鸟兽散。
江娴微微张嘴,说不出话。
秦衍风扯下脸上盖着的白布,看了眼周遭环境,单手翻下板车,面具下的表情黑如锅底,“叶荷萱,你在搞什么鬼?”
这让江娴怎么解释呢?
她尴尬地低下头,嗫嚅道:“宋七,你听我说,这是无奈之举……”
江娴把清风寨的情况认真地讲述了一遍,“……这样出城是狼狈了一点,但暂时安全了。”
秦衍风稀里糊涂当了一回“尸体”,内心郁闷,却并没有怪罪江娴。
相反,他甚至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江娴做的很好。
只不过,当着面表扬她是不可能的。
“马车上的东西你全扔了?还有我的剑……”
“都在这里!”江娴赶紧指了指车底。
秦衍风弯腰,将剑从板车底下抽了出来,端详了一下,语气仍是冷冷淡淡,“你考虑还算周详。”
江娴微微一笑。
秦衍风环目四顾,按了按右腿上的伤处,对自己有了初步评估。这个时候继续赶路不是明智之举,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养伤,想办法联系上机密署。
沉吟片刻,他道:“云州到郧县只有两条路,经洪城或者富阳。那些山匪有心搜捕我们,定会在这两条路上设下埋伏。洪城人多眼杂,我们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暂时休整,等伤痊愈,再绕开这两个地方,从山野小道抵达郧县。”
这法子太耗时间,稳妥起见,只能如此。
秦衍风本以为江娴听到这个方法会忧心埋怨,没曾想她十分善解人意,颔了颔首,“此为上策。”
他们都受了伤,脚程不快,遇到来寻仇的山匪可就糟了。
“大夫说过,你的伤要仔细将养,不然以后会留下病根。”江娴眼眸中流露出关切。她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一字字道:“此番能化险为夷,多亏你昨晚孤身引离山贼。宋七,你的恩情我记下了,回京后我必有重谢。”
秦衍风本不觉得有什么,目光不经意撞入她恳切诚挚的眼波中,心头微烫,莫名熨帖。
“好说,给银子就行。”
秦衍风不自在地侧头,装作看风景,却看到送葬队扔下一堆乱七八糟棺材挽联,颇是无语。
江娴知道他干什么都爱提钱,表示理解,说:“你要多少银子?别漫天要价呀,三五百两银子还成,我努力攒一攒可以给你的……”
“走了。”
秦衍风打断她的啰嗦,把玩着手中长剑,潇洒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