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6.4江南权臣
这一回说到,少年有志追温峤,老来无忌学王敦。
这桓温倒是很像王敦,都是驸马出身,都是对自己骄傲得紧、看不上别人。后人诗云“便认王敦作可人。”把桓温与王敦同类。(这典故说的是,桓温老境大迈后过王敦墓,连说“可儿、可儿”,又和手底下人说“再这么混下去不干点什么,要被司马懿笑啊。”又说“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这就是个口无遮拦的文混子!就怕流氓有文化啊!所以同样诗云,“错认温峤推英物”,说的是,温峤当年十分看好桓温,认为桓温是自己将来的传承,桓温名字的温字即来自温峤。后人的“错认温峤推英物,便认王敦作可人”两联,基本把桓温盖棺定论了。)这桓温,还是很敬佩温峤、刘琨辈北地英豪的,除了名字来自温峤,《世说》还说,桓温于北方得一巧作老婢,乃刘琨伎女也,一见温便潸然而泣。温问其故,答曰:“公甚似刘琨司空。”温大悦,出外整理衣冠,又呼婢再问。婢云:“面甚似,恨薄;眼甚似,恨小;须甚似,恨赤;形甚似,恨短;声甚似,恨雌。”温气的于是褫冠解带,昏然而睡,不怡者数日。(这个枭雄还甚是可爱呢。什么都像,还什么都差点,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很强。刘琨尚且是被石勒吊打、被段匹磾摩擦,桓温有什么可得瑟的。)
桓温这谯国桓氏与陈郡谢氏,相提并论,俱是侨姓大族。(当时东晋四姓是“王庾谢桓”。后世也有“王谢萧袁”之说,但这是结合整个南朝而言了。)南渡当年比较出名的,就有桓彝与谢鲲,这桓彝,正是桓温的父亲;这谢鲲,正是谢安的伯父。如果说桓温活成了王敦,这谢安就是活成了温峤与陶侃的组合体,兼具温峤的安顿社稷与陶侃的能打之功。说起来,王敦与桓温虽然都是手握重兵、压迫朝廷,但所处的现实环境,已经全然不同。王敦在时,祖逖、刘琨、温峤、陶侃、苏峻俱在,群雄并起,所以王敦虽然强势,但四处碰壁;到了桓温之时,已经四海再无敌手,虽然朝堂尚有谢安,顶多顶一个王导,其它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如殷浩、褚裒、荀羡辈,徒增笑耳!)
自从谢万北伐失利被免,谢安深感谢氏权位不保,方才出山,谢安自从东山再起,便学起温峤、深入敌营,升平四年(ad360年),谢安应征西大将军桓温之邀担任他帐下的司马,升平五年(ad361年),在桓温即将北征时,兄弟谢万病逝,谢安乘机投书请求奔丧,离开了桓温。不久,被任命为吴兴太守,他在任上声誉一般,但离开后便为众人所怀念。其后被征召入朝,担任侍中,又升任吏部尚书、中护军。咸安元年(ad371年),桓温在北伐时于枋头惨败。为了重立威名,桓温听从心腹郗超的建议,废黜了皇帝司马奕为海西公,另立会稽王、丞相司马昱为帝,即晋简文帝。咸安二年(ad372年),即位不到一年的司马昱因受制于桓温而忧愤非常,以致病重驾崩。宁康元年(ad373年),桓温入京朝见孝武帝司马曜,太后褚蒜子命谢安及侍中王坦之到新亭迎接。当时,建康城里人心浮动,都说桓温要杀执政的王坦之、谢安,晋室的天下要转落他人之手。王坦之非常害怕,谢安却神色不变,说:“晋祚存亡,在此一行。”桓温抵达后,百官夹道叩拜。桓温部署重兵守卫,挟持百官,当时有官位声望的人都惊慌失色。王坦之汗流浃背,连手版都拿倒了。只有谢安从容就座,他坐定以后,对桓温说:“安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人邪?”温笑曰:“正自不能不尔耳。”遂笑语移日。由于谢安的机智和镇定,桓温始终没敢对二人下手,不久就退回了姑孰。王坦之当初与谢安齐名,众人至此才分出二人的优劣。(这是面对雄兵入京,又作王导了;面对杀伐之意,又作陶侃了。面对如王敦这样的军阀、权奸,谢安又要当温峤又要当王导又要当陶侃,真是累!后面肥水之战还要当周瑜、虞允文,这谢安也算是被历史明显低估的角色了。)
总体而言,桓温面对的局势,要远远好于王敦之时。如果桓温真不顾一切,还真谁也拦不住他,所幸这还是一位带几分中二带几分天真的枭雄。(东晋三大权臣,王敦凶恶、刘裕残忍,唯独桓温,有时还显得几分可爱。记得有人问,为什么桓玄篡位没成功,而刘裕篡位成功了。其实,篡位也是有窗口期的,桓温那时铁心篡位说不定也能成功,而刘子业篡位肯定也不成。)桓温虽然在篡位谋逆一事上犹犹豫豫的,又因为谢安的大智慧而被泯灭在萌芽状态,但是他的武功战绩,却是实打实的,远远超过他致敬的那位老前辈王敦!那就是一平三伐!即平灭成汉、北伐前秦、北伐姚襄、北伐前燕。
这巴蜀地区,自从被氐族李氏占领,成立成汉以来,时日已久,又没有什么人物,自然渐生疲态。皇帝李势更是荒淫无道。永和二年(ad346年)十一月,桓温上疏朝廷,请求伐蜀,但未等朝廷回复,便与征虏将军周抚、辅国将军司马无忌率军西进。他命袁乔率二千人为前锋。朝廷得知后,忧虑不已,认为他兵力过少,又深入险要偏远的蜀地,担心他最终会兵败而回。唯有刘惔认为桓温必能灭蜀。(刘惔说:“桓温是个赌徒,赌博的手段很精,只有拿准了才出手。我担心的不是他攻不下蜀国,而是攻下蜀以后,朝廷就无法控制他了。”)永和三年(ad347年)二月,桓温兵至青衣(今四川名山北)。李势命将领李福、昝坚率大军赶赴合水,以抵御晋军。汉军诸将欲在江南设伏,昝坚却从江北鸳鸯琦渡江,向犍为(今四川彭山东)开进,结果与晋军异道而行。同年三月,桓温兵至彭模(今四川彭山东南),留下参军周楚、孙盛看守辎重,自己亲率步兵直趋成都。李福回军袭击彭模,被孙盛等人击退。而桓温则三战三胜,击败李权等部汉军,进逼至成都城下。李势只得集结所有兵力,在成都城外的笮桥与晋军决战。
成都之战,对桓温而言,甚是凶险。没有中央的任何支援,抛弃了大后方,孤注一掷,千里远征。俗话说:“强弩之末,不能入鲁缟;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成都之战也确实打得十分激烈,成汉主昏臣庸,所以开始错着百出。但到了成都城下,已经全盘没有了退路,毕竟一国之力的最后积淀,不是偏师劳众远征所能比拟的。最坚定的主战派袁乔担任前锋,一马当先,然而左冲右突,死伤无数,毫无进展,无奈后退。蜀军的乱箭射来,一直落到桓温的马前,晋军人心动摇,万分危急。桓温也绝望了,再不撤退可能全军覆没,下令鸣金收兵。传令官看到崩溃在即,被吓傻了。听到命令后手足无措,在极度的恐惧紧张之下,传错了命令——不是鸣金收兵,而是击鼓进军。战鼓声隆隆响起,响彻山林。晋军被打得头晕,不清楚战况。以为敌人已败,晋军取胜,大总攻开始了。个个精神振奋,疯狂地发起攻击,喊杀声冲天。袁乔听到鼓声,勒马回身,冲进敌阵,士兵们个个视死如归。蜀军也被对手的拼命吓呆了,军心大乱,转身就逃,兵败如山倒。(这么大一场战争,居然由错进错出来决定结局,也是很令人无语了。证明桓温天赋有限,有时只能靠运气,但运气不会一直站他这边。)
李势慌忙带着几个亲信冲出成都,先是狼狈北逃,后来也知道无路可走,向桓温送上了降表。李势被送到建康,被封为归义侯,又活了十四年,病死于建康。这个位于蜀地的“成汉”国自此灭亡。(如果从李特算起,经历了六主,共四十六年。)桓温攻下成都后,蜀地再次并入东晋的版图,成为益州。但是桓温心神不宁,一直担心他的大后方荆州会有闪失。他前后在成都只停留了一个月,就心急如焚地赶回了江陵(今湖北荆州江陵县)。因为灭蜀之功,他被升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正式成为权臣,与朝廷分庭抗礼。但蜀地经营薄弱,不久又被前秦南下夺取。一直到桓温死后,淝水大战之后,前秦国崩,东晋才彻底夺回蜀地,从此蜀地成为了南朝的大后方。)当时,桓温治下有八州之地,自行招募军卒、调配资源,逐渐形成半独立状态,渐露不臣之心。朝廷对他已不能征调如意,但求羁縻而已。因国中无事,君臣尚能相安。(桓温灭了成汉,带回李氏公主一枚。家里还有老公主呐,晋南康公主司马兴男,听名字就是条汉子。这驸马娶妾、不合礼数哇,兴男公主带人明火执仗杀上李公主之门、要干掉这个狐狸臊子,没想到一见李氏公主楚楚动人,开口莺啼,“亡国之人、但求速死!”兴男公主不由得扔掉了刀子,抱起小公主说“我见犹怜、何况老奴!”这就是成语我见犹怜的来历。此事有数般奇处,一奇,驸马敢娶妾;二奇,妾氏又是一位公主;三奇,后世李二将这段从正史中删去了,大抵看到此段就想起自己也是如此调调吧。。。但是我们仍然知道了这些事,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贤如李二这样的明君,尚且不能塞尽天下悠悠之口,何况其他人?)
平蜀之战使得桓温声名大振,朝廷忌惮不已,担心他日后难以控制。执政的会稽王司马昱只得让桓温发小扬州刺史殷浩参与朝政,以期能对桓温有所抑制。(这也是很搞笑,殷浩从小跟桓温一起玩,就能证明两人才能差不多?)最终在桓温与殷浩两人的共同努力下,证明了殷浩该滚蛋,所以殷浩只好回老家天天书写咄咄怪事去了。从此,朝廷内外大权尽归桓温,朝中已无人再能阻止桓温。
桓温为了更进一步,积累战功与威望,永和十年(ad354年)二月,率军北伐前秦。(当时后赵纷崩,关西建了前秦,关东则是诸侯乱战。)他亲率步骑四万自江陵出发,由水路自襄阳入均口(今湖北均县西),然后自淅川(今河南淅川东)直趋武关(今陕西丹凤东南),同时命梁州刺史司马勋兵出子午道,合击秦军。晋军历经数次血战,生擒前秦将领郭敬,击退淮南王苻生,顺利进入关中。前秦开国皇帝苻健命苻苌、苻雄、苻菁等将领率五万军队屯兵峣柳(今陕西商县西北),以阻挡晋军。同年四月,桓温转战至灞上(今陕西西安东)。苻苌等部秦军退守长安城南,苻健自领羸兵六千固守内城,附近郡县更是纷纷来降。桓温抚喻百姓,使其安居复业。关中百姓牵牛担酒沿路迎接,许多老人更是疼哭失声:“没想过今天还能再次见到官军!(前秦刚开国,想必也是心里惴惴的吧。然而桓温真的想打下关西进而一统江山么?只怕也未必。此时他名义上只是东晋的下官,打下北国的最大好处还是归朝廷的,关西父老欢迎的是晋家官军,可不是他桓大将军!)所以,面对这个形势,顺阳太守薛珍劝桓温直逼长安,但桓温不听从,驻屯灞上后就没有进渡灞水,一直与前秦军相持,并打算收割当地的麦子作军粮以继续对峙。但苻雄先率七千骑进袭司马勋,并在子午谷击败他。后又与诸军在白鹿原与桓冲大战,杀晋兵万余人。而当时前秦更抢先一步收割麦子,而且坚壁清野,令桓温陷入缺粮困境。在战事不利和缺粮之下,桓温唯有在六月丁丑日迁关中三千多户人南归。苻苌见桓温退兵,更领兵追击,至潼关时已屡败晋军,伤亡数以万计。冠军将军邓遐一人殿后射伤苻苌,前秦军大惧,不敢再追,晋军才得以安然返回荆州。(很明显,前秦不像看上去刚建立势力那么弱。试图养寇没养好。就食于敌变成缺粮,既错误地估计敌人,又错误地估计自己。王猛不肯跟随桓温是理所当然的。)当时薛珍骂桓温被逼退兵代表示弱无能,被恼羞成怒的桓温斩杀。
之前,后赵解体,作为与氐族符氏集团相对抗的羌族姚氏集团,在中原逐鹿中不敌符氏集团,姚弋仲死后,其长子南下投降东晋的殷浩,但在他看清了殷浩的无能后反戈一击,不但令殷浩北伐失败,更盘据淮河一带,在盱眙建立根据地。永和十年(ad354年),江西流民郭敞等人在东晋侨置陈留郡的堂邑叛乱,捕掳陈留太守刘仕向姚襄归降。因临近东晋赖以自守的长江天险,令东晋朝廷十分震惊,立刻加强对京师建康的防守。然而,姚襄没有南进,反倒北归,趁东晋调兵防守建康,于是轻松攻下许昌。原本降晋的后赵将领周成又于永和十年叛晋,进据洛阳。姚襄据许昌后就于永和十二年(ad356年)起兵进攻洛阳。
姚襄是殷浩之耻,也是东晋之耻。所以桓温不是为殷浩报仇,而是要挽回上次北伐前秦的颜面。桓温于永和十二年(356年)在江陵起兵,先遣督护高武据鲁阳,辅国将军戴施驻屯黄河上,以水军进逼许昌和洛阳,更请徐、豫二州派兵经淮泗入黄河协助北伐。桓温自己则从后领兵作众人继援。八月己亥日,桓温到达洛阳城南的伊水,久围洛阳不破的姚襄于是撤去围城军,转而抵抗桓温,并在伊水北岸的树林中埋伏精兵,试图诱使桓温率兵后退,在其后退时派伏兵突击。然而桓温拒绝姚襄后退的请求,姚襄意图依伊水而战,而桓温则结阵向前进攻,更亲身披甲督战,于是大败姚襄,姚襄逃到洛阳北山,及后更与余众西奔并州,桓温未能追及。
随后,周成以洛阳向桓温投降。桓温及后留兵戍守洛阳,并且置陵令,修复各个皇陵后就押著周成及带着三千多家归降的平民南归。第二次北伐至此结束。(中原大都洛阳就在这么眼花缭乱的转换中。但对桓温而言,这是一次成功的北伐,不但入洛,还击垮了一路北方诸侯羌族姚氏,如果不是姚襄被彻底击败,羌族姚氏也不会那么快被氐族符氏消灭,也许早建立起他们自己的国家了。)
桓温在第二次北伐成功收复洛阳后声望提高,先于升平四年(ad360年)进爵南郡公,后更在兴宁元年(ad363年)进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正式掌握朝政。次年更授桓温扬州刺史,令桓温掌握京畿地区军事。桓温虽然内镇扬州,然而原本所都督的荆、江二州亦交由其两个弟弟桓豁及桓冲掌握,由此桓温基本上集东晋全国军政大权于一身,仅未能掌握徐、兖二州所在的京口及豫州等兵力。但是桓温急着返回朝廷把持朝政,这次北方的成果也并不牢固。而自从慕容崛起后,干掉冉闵,收拾起关东的残局,桓温北伐的成果纷纷消弭。(原本名义上臣服于东晋的前燕慕容俊在永和八年ad352年称帝自立后,慕容三兄弟就多次与东晋发生战事。前燕更多次派兵进攻洛阳,虽勉强能守着洛阳,但河南诸郡除洛阳外其实都被前燕所夺。东晋终在兴宁三年ad365年失去洛阳。司冀等地皆失于前燕后,前燕又进攻兖州等地,于太和元年ad366年又夺取鲁郡和高平郡,甚至曾南侵至竟陵郡。)
桓温乘势移镇姑孰(今安徽当涂。这动作是与王敦一样了),准备再次北伐。ad365年,晋哀帝驾崩,无后,太后褚蒜子扶立琅玡王司马奕(六朝太后果然名不虚传),桓温获加殊礼,位在诸侯王之上。太和四年(ad369年),桓温上请北伐,并请与徐、兖二州刺史郗愔、豫州刺史袁真及江州刺史桓冲一同出兵。郗愔是在庾希因救援高平及鲁郡不力而被弹劾免职后受桓温所推,然而其实桓温一直觊觎郗愔部下驻京口的军队,心中很不愿由郗愔统率这些部众。当时郗愔之子郗超是桓温心腹,明白桓温心思后就假作父亲书信,将父亲的徐兖二州刺史的职位让给了桓温,令桓温十分高兴。至四月庚戌日,桓温终自所镇的姑孰领五万人出兵前燕。桓温北伐至兖州,当时郗超顾虑汴水因战乱久未浚治,认为会影响漕运,但桓温不听。直至行军至金乡时就因天旱而令水军不能继续前进。桓温当时就命毛穆之开凿河道,引水令桓温水军得以继续前进,终成功进入黄河。郗超又进言,认为桓温入黄河之法是逆着水流而进,与东晋基地距离又远,难通漕运,担心前燕会拒守不战,令晋军陷入粮道断绝,无军粮继续北伐的困境。郗超于是建议上策桓温尽率全军直击前燕国都邺城,不论前燕逃回辽东后方、拒守邺城或出战与东晋决一胜负皆有利于北伐进展;另郗超又提议下策求稳,建议桓温守着河道,控制漕运,一直储蓄粮食,直至来年夏天方才继续进攻。但桓温都不听从,依然步步推进。(所谓上中下三策,吾取乎中。)桓温随后派桓玄攻取湖陆,更俘获慕容忠。前燕所派慕容厉率步骑二万进攻,晋将邓遐于黄墟大败敌军。之后邓遐、朱序又在林渚击败燕将傅颜,前燕高平太守徐翻更投降东晋。前燕于是再派慕容臧率诸军抵抗桓温,但都失败。至此前燕黄河以南,虎牢关以东领土全部为东晋所有。前燕见此,唯有派人向前秦求救。(前燕皇帝慕容暐和太傅慕容评猜忌慕容垂,不肯派战神慕容垂掌兵罢了。)
七月,前燕汉人孙元率宗族党众起兵响应桓温,桓温于是移屯枋头。当时前燕皇帝慕容暐和太傅慕容评对战事发展都十分恐惧,打算北逃回辽东。但危难时刻当时慕容垂自己请求进击桓温了,慕容暐于是让慕容垂代替慕容臧率众抵抗桓温。同时,慕容暐又以虎牢以西的土地赂诱前秦派兵救援前燕,在王猛的支持下,苻坚于是在八月派苟池及邓羌率步骑二万救援前燕。(其实就是观望坐视。)不过当时前燕司徒长史申胤就认为桓温“骄而恃众,怯于应变。大众深入,值可乘之会,反更逍遥中流,不出赴利,欲望持久,坐取全胜。”预料当晋军粮运出现问题时就会不战自败。果然晋军进展不利。当时,桓温以昔日归降东晋的段思为向导,前燕尚书郎悉罗腾却击败桓温军,生擒段思。另桓温所派的李述亦被悉罗胜和染干津所杀,令晋军士气下降。同时,桓温早前命袁真攻打谯国和梁国,意图开石门水道以通漕运,但袁真攻取二郡后慕容垂令慕容德率所有骑兵围攻袁真,使其不能开通水道,自己在枋头与桓温对峙,使其不能救援。(除了慕容恪慕容垂,慕容德也可称战神,就是成色差些。袁真始终无法破石门,致使晋军进退两难,平心而论,罪不在袁真,而在桓温统筹不力;更何况,从整个战略来看,自从桓温不听郗超的上下两策起,整个战略平衡就在渐渐向着晋军不利的方面倾斜,而战略劣势不是由战术优势所能补偿的。等到慕容垂出山,战术优势也丧失殆尽!)九月,前燕开始反击,慕容德率一万兵与刘当驻屯石门,李邽以五千豫州兵断绝桓温粮道。慕容宙则以一千兵设计击败晋军,杀伤大量晋兵。桓温见战事不利,又因粮食将竭,更听闻前秦援兵将至,于是在九月丙申日焚毁船只,抛弃辎重,循陆路退军。只留毛穆之为东燕太守。桓温经仓垣南归,途中凿井取水饮用。当时前燕诸军亦有追晋军,但慕容垂认为桓温新退必然提高警觉,并以猛将邓遐率精锐殿后,不如待晋军见燕军未至,专心从速南退时才大举追击,于是亲自只领八千骑兵从后缓缓跟随。数日后,慕容垂见晋军加快速度,于是加速追击,并在襄邑追及桓温。另一向面,慕容德已经领四千骑兵率先在襄邑设伏,于是桓温在襄邑受两军夹击,晋军大败,死了三万兵。(慕容垂此战封神!从此摆脱了四哥慕容恪的阴影,登上新一代战神之位。毕竟他是在己方节节败退、主上疑忌、援军骑墙的状态下引孤军逆袭的,含金量不可谓不高!)苟池所率的前秦兵亦在谯国邀击桓温,杀伤又以万计。(前秦观望半天,到此时乘火打劫。)十月己巳日,桓温收拾散卒,驻屯山阳。叛归东晋的孙元在武阳据守,但都被前燕所擒。第三次北伐至此结束。(史称枋头之战。桓温一片野望,尽成慕容垂的经验包!)
桓温兵败后,退至山阳,收集散卒,并将战败之罪委于袁真。他上疏朝廷,请废袁真为庶人。袁真不服,据寿春叛变,并暗中勾结前秦、前燕。朝廷不但不敢追究桓温的兵败之责,还命侍中罗含带着牛酒到山阳犒劳桓温,并任命其子桓熙为豫州刺史。后来,桓温又移镇广陵。
太和五年(ad370年)二月,袁真病死,部将朱辅拥立其子袁瑾为豫州刺史。前燕、前秦都遣军援助袁瑾,桓温命部将竺瑶、矫阳之率军迎战。燕军先至,在武丘与竺瑶交战,结果大败而回。同年八月,桓温率二万军队攻打寿春,并筑起长围,将城池团团围困。袁瑾只得婴城固守。次年,前秦将领王鉴、张蚝率军援救袁瑾,结果被桓温部将桓伊、桓石虔击败。不久,桓温攻破寿春,俘获袁瑾,将袁瑾、朱辅及其宗族数十人全部送往建康斩首,家族女性慰军。从此,豫州彻底落入桓温之手。桓温掌握了进入建康的锁钥。(这个豫州是东晋所设的南豫州,大致在淮南一带。是建康门户。所谓东晋九州,大致是扬州、徐州、豫州、江州、荆州、湘州、梁州、益州、广州。前锋监军、龙骧将军袁真为西中郎将、监护豫司并冀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镇汝南,也算是老资格军阀了,当年曾跟庾翼北伐。在桓温眼中,想必与王敦的祖逖差不多,是桓温前进道路上必除的人物。所以陷害袁真是常规操作,袁真只有两个下场,乖乖领罪或者不服反水。)
桓温久怀异志,因此发动北伐希望先建立功勋,然后回朝接受九锡,从而受禅。但因第三次北伐失败,声望大减,图谋不成,令人丧气。所以寿春之战灭袁家军后,桓温曾问谋主郗超道:“这次胜利能雪枋头兵败之耻吗?”郗超则表示不能,并建议桓温效仿伊尹、霍光,废立皇帝,以重立威权。桓温遂决定废黜皇帝司马奕。太和六年(ad371年)十一月,桓温带兵入朝,威逼褚太后废除司马奕的帝位。而后,桓温亲率百官至会稽王邸,迎司马昱入朝,拥立为帝,是为晋简文帝,改元咸安。晋朝开国百余年,从未发生废立之事。桓温擅行废立,不仅令百官震栗,自己也紧张不已。接着,对朝中的异己力量大加废徙。司马晞、司马晃被废为庶人,殷涓、庾倩、庾柔等人都被族诛。(党同伐异,无非董卓之事。)而简文帝虽被立为皇帝,但却形同傀儡,常担心被桓温废黜,甚至向郗超询问桓温是否会再行废立。郗超以家族百口担保不会再发生政变,简文帝这才稍微安心。简文帝继位不久,便进封桓温为丞相,留其在京师辅政。桓温辞让不受,率军返回白石,还镇姑孰。后来,简文帝又派侍中王坦之征召桓温,请其入朝辅政,并增食邑万户。桓温再次推辞。(进不敢进、退无可退,还是两不相见、彼此方便。以免尔朱之祸。)
咸安二年(ad372年)七月,简文帝病重,急召桓温回朝,并在一昼夜内连发四道诏书。桓温仍推辞不肯入朝。简文帝只得传下遗诏,让桓温摄政,效仿周公。但侍中王坦之却据理力争,将遗诏中的“摄政”改为“辅政”,依照王导旧例。桓温原以为简文帝临死会禅位给自己,或让自己摄政,而今大失所望。简文帝驾崩后,群臣不敢拥立太子,都认为应请桓温决定。尚书仆射王彪之极力反对,太子司马曜方才得以继位,是为晋孝武帝。后来,孝武帝命谢安征桓温入朝辅政,并加其前部羽葆、鼓吹,赐武贲六十人。桓温仍旧辞让,既不接受,也不入朝。宁康元年(ad373年)二月,桓温带兵入朝,传言要清君侧,诛尽王谢。百官惊恐,包括那个桓温不在时慷慨激昂的王坦之,独谢安一片淡然。(世人遂定王谢高下。)桓温在谢安的风度前,始终不敢造次,最后借口“卢悚入宫”一案,将尚书陆始收付廷尉,勉强遮过来意。(这是桓温为了篡位的最后一次尝试。陆始这个倒霉催的,独独担了桓温这次东来的怒火。)不久,桓温患病,返回姑孰,前后在京不过十四天。
桓温回到姑孰后,病渐沉重,但仍逼朝廷加其九锡之礼,并多次派人催促。谢安、王坦之见桓温病重,以袁宏所撰锡文不好为由命其修改,借此拖延。同年七月,桓温姑孰病逝,终年六十二,至此锡文仍未完成。朝廷追赠桓温为丞相,谥号宣武,丧礼依照安平献王司马孚、霍光旧例,又赐九旒鸾辂、黄屋左纛等物。(谢安终于拖死了桓温,好在桓温诸弟子,均没有王敦诸弟子争霸天下的野心,只有眼前一亩三分地,除了桓玄。所以东晋朝廷头顶上泼天大的阴霾,竟随着桓温的死去而轻轻散去!)桓温死后,将兵权交付弟弟桓冲,南郡公爵位则由幼子桓玄袭封。世子桓熙不服,遂与叔父桓秘、弟弟桓济谋杀桓冲,结果被桓冲发觉,都被流放长沙。桓玄野心勃勃,也在朝堂诸公眼里,所以也被排斥边缘化,搁置不用!至此,桓氏一族,从皇权、豪门的威胁,转变为豪门的一部分,皇权与豪门的矛盾,又浮出水面。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一套不知玩了几遍了!
总的来说,相对与王敦、刘裕,桓温还是有底线的,虽然有时显得傻了一点。(其实陶侃也差不多,只是隐藏得更深而已。“天门八翼”、“陶侃之意”都是成语,知道的人少罢了。位置到了都一样,只差人品。)
78.6.5谬史氏曰
东晋的无数波北伐,遗害后世不小。某些数据论者,就此得出北伐成功率远远低于南侵成功率的荒谬答案。事实上,这北伐诸公,心都不在北伐上,而在撷取朝廷最高权力上,以自己之故、行北伐之名,拿这班人去南侵,照样搞不赢。讨论北上与南下,我以为应该把这般人除去,这都是些无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