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4百里布阵
这一回说到,沿邺城百里布阵,出滏口千军夺帅。
当时的国家根本太平不下来。随着六镇起义的能量伏而复起,最终归于河北葛荣,愈演愈烈;而另一边,权奸尔朱荣崛起,一手掌控了帝国。两边必有一战!人们期待着火星撞地球式的激烈豪情,然而,事实给人们开了一个玩笑。
自称齐国皇帝的葛荣,也是怀朔镇出身,(这个似乎提高了怀朔镇出产枭雄的含金量。不过,比起武川镇出产枭雄的戮力同心,怀朔镇就略逊一筹了。)葛荣于六镇起义失败后投靠河北的鲜于修礼,鲜于修礼后被元洪业弄死,葛荣通过诛杀叛将元洪业成为河北义军首领。博野白牛逻一战,斩杀章武王元融,擒杀北魏名将广阳王元深,而且火并另一支义军杜洛周的队伍。短短三年间,连下信都、定州、瀛州等河北诸城,队伍发展到数十万人。河阴之变的那年秋天,葛荣倾其所有,集合队伍数十余万,号称百万,东进邺城,目标直指洛阳。
当时尔朱荣除了元天穆、尔朱天光、尔朱世隆、尔朱兆、慕容绍宗等亲知近派,六镇豪杰已网罗了不少,比如贺拔允、贺拔胜、贺拔岳三兄弟(三兄弟倒是越小越强,小弟贺拔岳后面直接领袖关西集团,老大贺拔允在高欢处岌岌无名,不过贺拔三兄弟后面各自的路都不平坦),侯景也带着他的羯族狼骑投奔了尔朱荣,而高氏集团的领袖高欢也带着他的死党浮出水面,(高欢是鲜卑化汉人,贺六浑其实也就是鲜卑人了,不是鲜卑人在那个时代也混不出来。)他在六镇起义失败后带着他的集团投靠了当时另一支义军杜洛周,并想在杜洛周处搞事上位失败,狼狈逃离了杜洛周处,最终投奔了尔朱荣。尔朱荣久闻贺六浑大名(高欢胡名贺六浑。他的老朋友们刘贵、司马子如没少在尔朱荣耳边吹风。),就让高欢先行一步,去葛荣军中游说怀朔故旧。同为怀朔镇出来的同乡,省去了高欢不少口舌,反间计实施得异常顺利,葛荣手下七个王、一万多人马答应暗中归降。
永安元年(ad528)八月,北魏柱国大将军尔朱荣上表元子攸请求率军讨伐葛荣。九月,尔朱荣率领七千精锐骑兵,以侯景为前锋(侯景据说不良于行,但马上输出无敌。他曾向尔朱荣部将慕容绍宗求教兵法,没过多久慕容绍宗就向他咨询了。因为大概慕容绍宗算他老师,所以他一辈子被慕容绍宗吃得死死的。尔朱荣是契胡,侯景是羯人,契胡即羯胡的转音,两人一拍即合),从近路加倍行军,向东出滏口(太行八泾之滏口泾,邺城、今河北磁县西北)攻打义军。朝廷上下对尔朱荣不等诸军会齐,独自出击的做法大为不满。(当然这没有什么卵用。当然更多人是在等看尔朱荣的笑话,毕竟这个契胡口碑太差。)当时葛荣起义为时已久,一直横行于黄河以北,而尔朱荣的兵马很少,与义军相差悬珠,人们议论纷纷,认为尔朱荣断无获胜的道理。葛荣听说后,喜形于色,命令他的部队说:“尔朱荣好对付,诸位每人都准备一根长绳,到时候只管捆绑敌人就是。”于是葛荣沿邺城往北,排成上百里的巨阵,如箕型张列。
但是百里战阵不是相连的铁壁。数十里的巨阵,队伍与队伍之间有空隙,古代通讯技术不行,前后不能呼应。尔朱荣精准地抓住这一点疏漏,制定出擒贼先擒王的战术。南北朝时的战争,将士们割掉对方的头颅做为战功凭证,赫连勃勃大王(这也是个梗)曾经垒人头做京观来炫耀赫赫武功。尔朱荣兵少,如果再跳下马去割脑袋会影响推进速度。尔朱荣让骑兵们每人带一根短棒,挂在马侧,不许斩首级报功,只许棒击,义军游寇耳,击之者走。(胜则一鼓作气,败则一哄而散。)尔朱荣制定的战术是擒贼擒王,奔主将去。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必须以速取胜。抓住葛荣,则群龙无首,加上事先高欢已经做了策反工作,这场兵力相差悬殊的会战,胜败的关键在于能否擒住葛荣,与杀多少人没关系。
义军向西攻击,漫山遍野,刀矛似林,人踩马踏尘土如霾如雾。尔朱荣将主力埋伏在山谷之中,军官三人一队,每队有数百骑兵,扬尘擂鼓,大声喊叫,虚张声势,让敌人摸不清已方到底有多少人马。
以侯景羯骑为前锋,舍死突入中军,大棒挥舞,阻挡在前路上的义军四散,因有内应,直取中军;尔朱荣则亲自冲锋陷阵,带领贺拔兄弟等,从义军背后杀出,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大败义军,葛荣措手不及,就在阵前被擒。当时很多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葛荣虽束手,但周边上百万人马,尽管纷纷投降,但尔朱荣部只有七千人,根本控制不住。尔朱荣的侄子尔朱兆就提议妄图杀尽义军,显然不现实。(五万头猪的梗)经高欢提议,尔朱荣普告降军,各人自便,亲属任其相随,居住在他们想居住的地方。这样,义军放下武器,十分高兴,随即星分云散,数十万人马转眼全都散去,尔朱荣等长舒了一口气。等到他们跑出百里之外,后续的北魏大军赶到,降军仍然全部被控制住。这样冀、定、沧、瀛、殷五州就全部平定,轰轰烈烈的河北大起义嘎然而止,一场百万级别的大会战,以这样一种奇怪的形式落下帷幕。这真是,侯先锋九死突进,尔朱帅一战成功!
此战,侯景这个日后的宇宙大将军展示了他可怖的攻击力,高欢这个日后的北齐大帝则展示了他令人惊叹的局势控制能力。两人都完成了历史舞台上首秀的漂亮亮相,而另一个日后的大佬宇文泰却还在跑着龙套、打着酱油,他也参与了此战,但是却是在葛荣的阵营,当他见识了对手的风采之后,肯定会对他日后的发展有所触动。(宇文泰字黑獭,不知真是表字还是绰号。宇文氏是正宗的鲜卑八部之一了。)
当初尔朱荣出兵时,以上党王元天穆为前军,司徒杨椿为右军,司空穆绍为后军,而自己亲率左军,约定共同进发围剿。而当他生擒葛荣、击破百万大军之时,元天穆的前军刚走到朝歌(在今河南淇县)之南,穆绍、杨椿则兵马未动,尚未出京城,世皆惊叹。尔朱荣威名大震,全天下之人都记住了这个名字。此战,葛荣大意轻敌,是败因一;在没有现代通讯条件下,百里列阵,没能集中使用强力战力,是败因二;而尔朱荣麾下,全是满血、满魔、神装、满符文的英雄,也是决定因素。当然这个是后世视角,也是当时谁也预料不到的。
更重要的是,尔朱荣收容了葛荣麾下的宇文集团,黑獭这个武川枭雄也浮出水面。乱世枭雄就此聚齐,召唤神龙,开启了东西纷争的另一个三国乱世。
21.2.5谬史氏曰
这一段历史,当真是精彩纷呈,还有着不少古今中外没有类似的特例事件发生。滏口一战,汇聚了多少日后一方势力的主公,比如尔朱兆在尔朱荣死后执掌尔朱派,贺拔岳的关陇集团,侯景的羯人集团,高欢的东魏集团,宇文泰的西魏集团。。。出现在同一个舞台上,何等荣幸!这样精彩的剧集居然一直没有进入现代主流的眼界,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呐。滏口这一仗,七千破百万,实在是过于骇人听闻,但如此传奇性的战役,居然泯灭于故纸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