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了自习,秦娆在车站和钟琳分别。
到站下车,果不其然又在车站看到了秦山,因为那条路没了路灯,秦山从昨天开始晚上来这里接她。
秦娆下车快步走过去,“爸爸,不是说了不用来接吗?你怎么又来了?”
秦山笑着说:“这不是怕你一个人走路怕黑吗,结果刚才来的路上一看,路灯居然已经修好了,比以前新的还亮。”
还没走进巷子,老远就看见巷子里装了一排路灯,每隔十来米就有一个,把原来黑暗幽深的小路照得十分亮堂。
“我以后还是每天都来接你。”秦山说。
“不用,有路灯,而且我本来就不怕黑。”
秦山道:“这一片之前有一群混混你知道吧?”
秦娆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没有让秦山知道,主要是怕他担心。
“你忽然问他们干嘛?”她心里有些紧张。
秦山道:“那几个混混据说都被抓了。”
秦娆脚步一缓,“真的吗?”
“没假,据说星期天就被抓了,有一个就住咱们楼后面那栋。”
秦娆不由想着,周六发生了那件事,星期天那群人就被抓了,然后现在路灯装好了。
她想起了那晚那个人,不知道后面的事和他有没有关系,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到他。
一到家,秦山指了指厨房,“锅里给你留了吃的。”
说完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秦娆走进厨房,揭开锅盖,看着锅里的生煎,眼眶顿时红了。
秦山肝癌晚期,她知道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从车站到家里,她走过无数遍,一共不到五百米的距离,回家路上秦山的额头上就已经冒出了汗,脸色也越来越白。
他在撑着身体,陪她走他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好让她哪怕以后放学回家只有她自己,只要想到父女俩曾走在那条路上时的温暖,回家的路上就不会再害怕。
秦娆不自觉泪流满面。
卧室门咔哒一声,她飞快地擦干眼泪,伸手把锅里的盘子拿出来。
“我刚才忘了,你吃生煎喜欢沾醋,家里的醋刚好吃完了,我……”
秦山的唠叨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了秦娆发红的眼。
“一一……”他叹息着喊她。
“爸爸。”秦娆一下就忍不住了,上前抱住了秦山。
秦山笑着说:“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过两年就成年了,怎么还抱着爸爸哭鼻子呢。”
秦娆抽泣着,“您再多陪陪我吧。”
“好。”他拍着她的背,咬牙忍住了涌到眼角的泪意,安慰道:“爸爸肯定会一直陪着你。”
他也想啊,想看着他的姑娘长大,看着她结婚生子,一生幸福美满。
……
那是秦娆一生中最为兵荒马乱的日子。
忙着照顾秦山,忙着学习,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钟琳正在和她渐渐疏远。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一响,大家纷纷喊着饿往食堂冲。
秦娆收好桌上的试题,扭头问旁边的钟琳,“去吃饭吗?”
钟琳淡淡道:“你先去吧。”
“你不一起吗?”
钟琳笑了笑不说话,低头收拾桌上的东西不理她了。
秦娆终于有些反应过来,钟琳这段时间似乎情绪一直都不大好,并且在刻意避着她。
那天中午在食堂还是碰到了钟琳,两人迎面走来,钟琳却好似没有看见她一般,径直从她旁边走过去。
被朋友这样对待,总会让人心里不舒服。
但秦娆是个善于反思的人,觉得是不是这段时间忽略了钟琳,才导致她对自己有意见,想着等吃完饭回来和钟琳好好聊聊,破个冰。
只是等她回到教室才发现,钟琳已经和另外的同学交换了位置,她之前在教室让她先走,只是为了收拾东西而已。
秦娆站在椅子上久久无言,教室里的其他同学都在打量着她。
“没事吧秦娆?”
秦娆勾了勾唇角,挤出一个笑容,摇头说:“没事。”
高二上期的第三次月考,秦娆照旧年级第二,而钟琳的名次直接掉到了三百名开外。
上午的最后节课,张郎拿着成绩单进来,念完所有人的名次之后说了一句,“钟琳下课后到办公室来一趟。”
秦娆去食堂打了两份饭回教室等钟琳。
钟琳从办公室回来时,脸色特别的差,往桌子上一趴,过了一会儿肩膀就开始抖动起来。
秦娆走过去在钟琳旁边的位置坐下,把饭放在桌子上,轻轻拍了拍钟琳,“我给你打了饭。”
她听说钟琳的父母在闹离婚,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对钟琳造成了影响,所以虽然最近一直在疏远,但她还是很乐意和钟琳聊一聊的。
钟琳趴着头也不抬地说:“我不想吃。”
同学都去吃饭了还没有回来,只有前排有几个同学自己带了饭所以没去。
秦娆低声道:“放学后你有时间吗?我把重点整理了一份,你……”
钟琳倏然抬起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前排的同学回过头看着两人,都没有搭话。
秦娆愣了一下,“是阿姨给我打了电话,她说你最近状态特别不好,让我和你聊一聊。”
“我不稀罕,”钟琳冷笑道:“年级第二,多牛逼啊?施舍别人很有优越感是吗?”
秦娆也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她抿了抿唇说:“你要是看成施舍,那就当我没说过。”
她站起身,钟琳在身后叫住她,“把你的饭拿走。”
秦娆顿了顿,返回去拿饭,谁知钟琳刚好把饭盒推了一下,饭盒滑过桌面一下就翻下去,正好撞在秦娆身上。
汤汤水水沿着秦娆的裤腿流下去,一直流到了白色的运动鞋上。
钟琳自己也愣住了。
刚打回来的饭,还是有一定热度的,要不是冬天穿得厚,估计会被烫伤。
前排的同学连忙跑过来拿着纸巾帮秦娆擦,一边嫌弃地看了钟琳一眼。
“你干嘛啊?不想吃也用不着泼人身上吧?你什么毛病?自己没考好还怪别人?”
钟琳原本想道歉的,但是同学的话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凭什么?她成绩好长得漂亮,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有人喜欢,就连跟自己做朋友都好像在施舍。
秦娆默不作声地用纸巾随意擦了裤子和鞋,准备把地上收拾一下,同学推她,“你先去厕所弄一下,这里我来收拾。”
明明以前那么好的朋友,秦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忽然变成了这样,但她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有的人不能成为一辈子的朋友,她不强求。
两个人彻底地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