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声音隐约传进了餐厅,蒋成文侧耳听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她怎么来了?”
“抱歉,”蒋成文起身,“我出去看看。”
不用去外面,刚打开饭厅的门,蒋成文的保镖就上前来,“好像是大小姐来了。”
蒋成文皱着眉,“胡闹,你们去让她别喊了,大晚上的。”
保镖飞快走了,蒋成文又回头对沈浔说:“看来今晚只能谈到这里了。”
沈浔牵起秦娆起身,“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后面就看蒋先生的诚意了。”
蒋成文点点头,“我的两个孩子……就拜托给你了。”
他刚一说完,蒋南意便飞奔进来,慌乱地张望一番后看见了饭厅门口的蒋成文。
“爸,你没事吧。”她嗷了一嗓子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蒋成文感慨万千,眼眶微微湿润,拍了拍蒋南意的后背,“你都多大的姑娘了,这里这么多人,也不怕人笑话。”
经过了刚才的惊慌失措,蒋南意已经稍稍平复下来,放开蒋成文后朝四周看了看。
她进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其实旁边站着的秦娆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而她的父亲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对不起,我替我爸跟你道歉。”蒋南意对秦娆说。
秦娆轻轻摇了摇头,“蒋先生只是请我过来吃顿饭而已,是我自己手机信号不好,抱歉让大家误会了,忙了一晚上。”
“是这样吗?”蒋南意看向蒋成文。
蒋成文感激地看了秦娆一眼,艰难地点了点头。
秦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替蒋成文遮掩,或许是蒋成文让她想到了秦山,同样身为父亲,为了子女,同样在病重时能舍弃掉一切。
抛开其他的一切,至少在作为父亲的层面上,蒋成文是能令她感到敬重的人。
“那就先走了,蒋世伯。”沈浔说着伸出手,“合作愉快。”
蒋成文用力握住,沉重道:“合作愉快。”
那一握,代表着他在生命的最后选择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那一握,代表着他将他的血脉交付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手里。
他用自己生命最后的余光,替儿子和女儿点亮一簇火把,足以照亮他们今后的路。
一群人簇拥着往外走,蒋南意回头往餐厅里看了一眼,丰盛的晚餐,似乎确实只是单纯的吃饭。
她跟着大部队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猝然回头。
视线里,餐桌上钉着一把餐刀,昭示之前的剑拔弩张,无论那个位置之前坐着的人是谁,都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吃个饭而已。
一群人走到门口,蒋成文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头看见了站在走廊拐角处的保姆。
“对了,吴妈,”蒋成文停下脚步,“以后这里不住人了,你以后准备跟着南意还是沈浔?”
这话一出,除了吴妈,几乎所有人都惊讶万分。
吴妈面容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暴露的一天,“我听南意的。”
蒋南意还没理解到蒋成文那句话的意思,疑惑道:“吴妈肯定跟着我啊,为什么要跟着沈浔?”
吴妈两手交叠在小腹前,微笑着说:“因为我替沈先生办过一件事,所以先生误会了我是沈先生的人。”
“什么事?”蒋南意问。
吴妈道:“林晚澄手机里的消息是我帮她回复的,也是我在她的牛奶里下药,关掉监控让人来把她带走。”
蒋南意震惊地后退了一步,半晌才开口:“为什么呀?”
吴妈眼眶含泪,“我无儿无女,被你外婆捡回家和你妈一起长大,你妈妈是我最亲的人,现在你和梦洲是我最亲的人,你一个人完成不了那么复杂的事,我……”
她替沈浔办事,目的却只是想要帮她而已。
蒋南意泪流满面,吴妈上前握住她的手,“大小姐不要哭,没关系,我不会跟着沈先生,如果你觉得吴妈这样做不对,我,我也不跟着你,我自己有地方去。”
吴妈嘴唇微微颤抖,哽咽道:“你妈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笔钱,我在郊区买了个小房子,就在南边,离你妈的墓地不远,你空了,空了可以来看我。”
对话还在继续,外面的天被车灯照得亮如白昼,却仍能看到夜空里零散的几颗星星。
“我们走吧。”沈浔揽住秦娆的肩膀,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十分低落。
秦娆跟着他往外走,把那些她羡慕不已却不属于她的亲情抛在身后。
纪深没有踏进过院子,站在门口抽烟,等两人走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没事吧?”
沈浔冲他颔首,“你走吗?”
纪深扭头往院内看了一眼,门口有个哭特别伤心的姑娘,前一天她还在微信上疯狂的骚扰他,性格开朗到好似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烦恼。
“不了。”纪深说,他蹍熄了烟,似乎又觉得没事做,又点燃了一支,然后朝着沈浔离开的方向望去。
那两人执手走风里,走在星空下,走在灯影里,夜风卷起的长发贴在另一个人的肩上,连夜风都偏爱他们,那样的恩爱,那样的般配。
羡慕吗?
羡慕。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或多或少的遗憾,学会退步和接受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沉重的一课。
纪深侧头看向台阶上的人,“蒋南意,别哭了,你哭得真丑。”
蒋南意扭头瞪了他一眼,边哭边不服气地说:“老娘怎么哭都是仙女。”
纪深一下就笑了,那是蒋南意第一次见到他露牙的笑。
他靠着墙,手里夹着烟,笑得特别张扬,“想吃宵夜吗?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