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在离市区五六十公里的郊区，过去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
说起来，沈浔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庄雪了。
每个月疗养院会出具一份庄雪的身体健康状况报告，附带一份账单。
沈浔通常会大致扫上两眼，一般都没什么问题。
早上下了点小雨，下午太阳才从云层里钻出来。
庄雪被护工推到花园里晒太阳。
原本在这样的地方养病应该有利于恢复，但庄雪的身体丝毫不见起色，只能说是勉力维持罢了。
沈浔已经到了一会儿，两手插兜站在庄雪身后十来米的地方，庄雪还不到六十，头发却已经白了大半。
沈浔看了一会儿，别开脸，说没有触动是假的，但人是有记忆的，造成的伤害不容易恢复，有些坎也不容易翻过去。
秦娆对庄雪的所作所为选择了释怀，何尝不是因为他在做让步？但他不一样，他不能站队不能偏心，无论站在谁的一边对另一个人都是一种伤害，所以他做了最艰难的选择，他选择了正义。
站了一会儿，他朝庄雪走过去。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庄雪坐在轮椅里回头，看见他时，眼中惊讶明显，她一直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
他看上去和两年前变化不大，唯一的变化是整个人看上比从前更沉稳了。
直到沈浔走到她面前，庄雪才勉强平复了激动的情绪。
开口时声音微颤，“你来啦。”
沈浔轻颔了下首，“外公住院，不方便过来。”
庄雪立马问：“你外公他怎么了？”
虽然和庄孟实偶尔通过电话，但是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在家里摔了一跤。”沈浔说。
转过头看向远处，这里空气好，入眼就是连绵起伏的高山，仿佛心也跟着开阔了起来，没之前那么压抑了。
庄雪焦急地絮叨，“他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也不知道要注意身体，老年人摔不得的，我这条腿还是摔了一跤弄成这样的，他都八十几岁的人了，怎么……”
说到此处，庄雪停下来，知道自己唠叨了太多，他未必会想听。
她现在行动已经大不如前了，右侧下肢偏瘫，出门不是靠拐杖就是靠轮椅，基本很难独立行走。
沈浔平静道：“有人故意在洗手间里洒了洗洁精，防不胜防。”
庄雪瞪大眼，“怎么会这样？是有什么仇什么恨居然对一位老人家下手。”
“你和林晚澄还有联系吗？”沈浔忽然问。
庄雪愣了一下，“有，她还说今天要过来看我，陪我吃个晚饭。”
沈浔默了片刻，脑中有一个想法闪过，他看向庄雪，认真道：“洒洗洁精的是周阿姨，应该是被利益驱使，我已经把她辞退了，就等着她去联系背后那个人。”
庄雪听得心惊，“知道是谁了吗？”
沈浔道：“百分之八十吧，一个认识的人。”
既然打草惊蛇，不如惊个彻底，他和盘托出，不过是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
刚才庄雪那句话提醒了他，是的，他一直忘了去反推这件事，有什么仇什么恨才设这样的局，却不是为了赶尽杀绝，只是制造了一些麻烦。
如果把老爷子两次入院串联起来，这里头的有两个出现得比较突兀的人，一个是贺子程，另一个是林晚澄。
而制造麻烦总有动机和目的，贺子程的目的很简单，要钱，第一次老爷子住院后他已经拿到钱，所以第二次入院大概率不会是他下的手。
那么就只剩下林晚澄了，只是沈浔暂时还没看出她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老爷子入院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越是这样看似毫无破绽，越是容易引人怀疑。
庄雪道：“你做事我一直都很放心，我不能在老爷子面前尽孝，只有把这个担子交给你了。”
说完发现沈浔目光沉寂地看着远处。
“知许？”
沈浔被打断思绪，回过头来，声音平淡，“嗯。”
他难得来一次，庄雪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却不知从何开口。
“你……听你外公说，你和那孩子结婚了。”
沈浔朝她看过来，庄雪立马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想法，就是问问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们很好，很幸福。”沈浔说。
庄雪点了点头，眼眶红了，于是把脸别向一边，“你觉得幸福就好，我也是过了这么多年才明白，过得开心是自己的事，别人怎么看不重要，你比妈妈……你比我看得透彻。”
沈浔没接话，庄雪更加尴尬。
其实他的情况，她从老爷子口中都了解，他的确过得很幸福，这是给他多好的经济条件都换不来的东西。
只是听他亲口说出来，那种感觉不一样。
两人之间再无多言，静谧的空气里尴尬渐渐攀升。
庄雪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道：“你能不能推我回房间？”
其实护工就在附近，轮椅也是电动智能轮椅，根本用不着他帮忙。
沈浔走过去，推着轮椅往回走，到了一楼，他问，“哪间？”
“那边电梯上二楼。”庄雪指了指。
庄雪现在喜静，房间在二楼最里边那间。
这里条件好，一个月费用六位数，房间也是一室一厅的套间。
到了客厅，庄雪说：“你等一下。”
然后转动轮椅去了卧室。
两分钟后，她又出来，手里多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庄雪把东西递过去。
“这是什么？”沈浔没接。
“拿着吧，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