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娆驱车赶到警察局,是在四十分钟后。
纪深一直站在警察局门口等她,思绪纷乱,之前发生的事还没完全在他脑中复盘。
秦娆推开门下车,连车门都没有关,她没有化妆,精致的脸上透着紧张的白,下车后径直朝着纪深走去。
瘦子见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连忙挡在纪深面前,还没站稳就被纪深往旁边一推。
瘦子在台阶上跌了个趔趄,站稳后看向纪深,一副相当受伤的表情。
我保护你你居然这么对我,渣男!
纪深没这闲工夫理他,冷声说:“滚回车上去。”
瘦子灰溜溜地走了。
秦娆已经走到他面前,“到底怎么回事?”
纪深眉心紧拧,“当时他和夏时微单独在房间里谈,前面说了什么不清楚,后面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夏时微的惨叫,动静闹得不小。”
“那你们呢?继续看热闹?”看得出来,秦娆是带着气的。
纪深说:“我问他有没有事,他说不用管,后来警察就冲了进来,不知道是谁报的警,警察冲进去的时候,夏时微还没断气,颈动脉被刀片割破,她最后两个字是‘是他’。”
当时房间里只有夏时微和沈浔两个人,那两个字直指沈浔就是凶手,把他钉在犯罪嫌疑人的位置上。
秦娆不相信,她摇头,“他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不会杀夏时微,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要做,他也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他不是傻子。”
“我知道,”纪深说:“警察带走他的时候,他很平静,叫我转告你,让你不要怕。”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秦娆紧盯着他的脸,直到纪深注意到她的视线。
两人目光对上,纪深心里咯噔一声,“你是在怀疑我?”
秦娆正色道:“我非常有理由怀疑你,否则你心虚什么?”
“心虚?”纪深愣了下,后槽牙紧了又紧。
他掐着腰在原地转了几步,忽然看向她,“真要我说那么明白你就别后悔,我不是心虚,我他妈这是膈应!膈应懂吗?帮别人安慰老婆,还是我心里惦记的人,你说我膈应不膈应?”
他又挑衅地朝她抬了抬下巴,“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你,嗯?”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秦娆表情僵了一瞬,但是她连眼神也没回避过一下。
直说:“你喜欢我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现在没兴趣听你在这里表白。”
纪深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还真是跟其他的女人不一样。
秦娆没再看他一眼,扭头就朝着警察局里面走去。
纪深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大步追上去拉住她,又在她回头时飞快地放开。
“他现在是嫌疑人,不允许家属探视,你见不到他。”他说。
他捻了捻手指,肌肤柔滑的触感似乎还在指尖,几乎要烧起来。
秦娆停下来,嘴唇张了张,像是有话要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喉咙哽了哽,像是下一秒就要绷不住情绪,转身背对着他。
纪深看着她的背影,估计她来的时候比较急,衣服穿得不多,整个人看上去纤细又单薄。
夜风牵引着她的头发在风里飞舞,加上她微微起伏的肩膀,整个人透着一种破碎的、脆弱的美。
纪深准备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刚抬起手又作罢,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
她不会要的,她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会接受他的善意。
纪深说:“既然他说了让你不要怕,那就没事,你可以试着相信他。”
秦娆摇了摇头,望着远处的车水马龙,害怕的情绪终于从眼里溢出来。
在这种事上,她根本不想要相信他,他曾经推开她一次,每次她看到他身上的疤,都会不自觉想到他在里面受了怎样的苦,如果再进去一次,他还能不能撑着出来?
纪深低下头,地上两个影子,一个宽厚一个单薄,在光阴的照射下造成了错位,两人明明相距甚远,影子却奇迹般的接近。
他微微歪了歪头,地上的影子也跟着移动,两个影子的脑袋终于碰到了一起。
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夹杂着空虚朝他袭来,他还没来得及耻笑自己,就看见她的影子动了。
秦娆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林秘书,你马上通知沈浔的律师,让他到警察局来一趟,在兴民区公安局。”
纪深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只听见她说:“先别问,来了再说。”
通话就此结束,秦娆把脸埋进掌心里,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然后转过身来。
“他几点到的?”
“没注意时间。”
“单独谈话是谁要求的?”
“夏时微。”
“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找了以前的熟人。”
……
对话还在继续,她每个问题他都一一作答,目光毫不闪躲地直视她,但纪深知道这没用,她依旧怀疑他在这件事里给沈浔做了局。
纪深后槽牙紧了紧,“你有理由怀疑我,我是这个事件里最大的收益人,你是这想的,是吗?”
“是。”秦娆笃定地抬起下颌,“如果他出事,你和许柠月就是沈远重的继承人,并且夏时微是你的女朋友……”
“前炮……友。”纪深纠正。
秦娆抿唇,“夏时微是你的前……炮友,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让我怀疑你吗?”
纪深微微颔首,“理由非常充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秦娆别开脸。
纪深朝着警察局大门望了一眼,那里光线明亮,连灯光里都透着凌厉的正气,可他在别人眼里,早已被定性成坏人。
树影在风里张牙舞爪,在地上编织出一丛丛斑驳的网,半是阴影半是光。
就像他一样,亦正亦邪,亦黑亦白。
一个曾经作恶多端的人,想要彻底抛却从前,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