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浔坐在后座,腿上摊着一份文件,他目光聚在上面,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坐在副驾驶的林同回过头,本想开口,可看见他怔怔的表情,顿时收了声。
沈浔努力集中精神,脑中却纷乱如麻,一会儿是今天上午的工作,一会儿是秦娆的脸。
最后,情感战胜了理智,脑中只剩下早上他离开时,她眼中的戚戚然。
霎时,许多不经意间被他忽视的细节通通涌入脑海,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收起文件时她看他的表情,她昨晚在床上的反常,她问他还查到些什么,还有今早她问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为什么他当时没有发现,直到现在才在脑子里清晰起来?
沈浔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汽车到达地点,林同先下车,替他拉开后座车门。
沈浔偏过头,脚下却没动。
林同催促,“沈总,时间快到了。”
话音刚落,沈浔一把抓住门把手,拉上车门,催促司机,“回家,快点。”
汽车“倏”一下疾驰而去,只留下林同愣在原地。
司机一路疾驰回到悦榕公馆,沈浔快速上楼,家里没人。
明明只有三十分钟的路程,唐婉却开了一个小时,给她留了充足的反悔的时间。
秦娆没有催促,也希望时间走得慢一点,因为这一步踏出去,就意味着再也回不了头了。
唐婉一直等在楼下,副驾驶的手机响了一回又一回,每当屏幕亮起,她的心也跟着揪一回,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好。”
沈浔听见陌生的声音,一怔,“一一呢?”
唐婉道:“那个……”
沈浔抢先一步问:“她在医院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沈浔握着手机,闭上眼。
被他猜对了,她果然去找庄雪了,昨天下午她在休息室装作睡着,其实什么都没能逃过她的耳朵。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连她脸上的口罩也挡不住。
庄雪的病房在八楼,门口站了保镖,没等她走进,保镖上前把她拦了下来。
秦娆淡定开口:“告诉里面的人,秦娆找她。”
保镖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恭恭敬敬地把她请了进去。
庄雪坐在病床上,桌板上还放着一本书,明黄色的封面,上面写着几个字:《曾国藩家书》。
秦娆看到只觉得讽刺,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竟然会去学习如何修身养性,为人处世,交友识人,持家教子。
还是庄雪先开口:“坐吧。”
“不用了,”秦娆拒绝道:“我把话说完就走。”
庄雪点了点头,“好,你说吧。”
秦娆道:“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当年的事,你有没有过一点后悔,你用行动告诉了我真实答案,害死我爸还不够,还想让我也去死,你真的知道什么叫做人的底线吗?”
庄雪一怔,“是他告诉你的?”
这句话像刀一样刺进秦娆心里,令她微微晃了晃。
她说:“不,你养了一个好儿子,他选择站在你这边,替你隐瞒。”
庄雪的表情有几分意外。
秦娆冷声道:“你的手段我领教过不止一次了,你这么盼着我死,可惜要让你失望了,你都没死我怎么舍得死?”
庄雪紧蹙着眉,“事情是我安排下去的,我不做解释,我现在也看开了,你们的事我也不再管。”
“现在才来一句不再管,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秦娆冷笑了一声。
厉声道:“当初嫁祸给我,又害死我爸的时候,你怎么没收手?!再遇到我之后,你怎么没收手?!”
庄雪百口莫辩,也辩无可辩,她确实是想过赶尽杀绝,可她也确实后悔了。
到现在她仍旧清楚地记得当时沈浔的表情,他说这是在要他的命。
庄雪叹了口气说:“他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你们,你们好好过吧,我真的不管了。”
秦娆声色俱厉,“怎么好好过?让我忍气吞声还是不计前嫌?换你呢?你能咽下这口气吗?让我叫你妈,这辈子都不可能!”
“那你要怎样?”庄雪被惯了几十年,脾气自然冲,“是不是要让我赔一条命给你才甘心?”
秦娆一秒作答,“那最好不过!我恨不得拿你替我爸偿命。”
庄雪:“事情已经走到现在的地步,拿我偿命你做不到,我只奉劝你一句,沈浔他认死理,你别伤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