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自春隔壁病床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从沈浔进门就开始不住打量。
这大妈话不少，见人就拉着唠嗑，张口闭口都是自己儿子多能耐多出息，前两天差点没把方自春的耳朵念叨起茧子。
陡然一看见沈浔，大妈忍不住凑过来问了句：“这是你外孙女婿啊？真是一表人才。”
沈浔冲她微微颔首算是招呼，倒是方自春不大自在，摆手说：“不是，他们俩是朋友。”
方自春教了几十年的书，通情达理，对沈浔还算客气，但目的性很强，寒暄了两句就切入正题。
“小沈是做什么工作的？”
沈浔还没回答，大妈就插话，“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大，找工作可难了，我儿子在东城一家大企业上班，回来我都不敢问他工作怎么样，工资虽然不高，也就两万多，但是稳定。”
嘴上说不多，可脸上的得意可不见少，毕竟榕城这里的房价也才七千块钱一平米而已。
方自春无语地咳嗽了两声，看向沈浔。
沈浔态度不卑不亢，“目前是自己创业。”
这话虽谦虚了一点，但严格算起来也没说错。
方自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年轻人有想法很好，趁年轻拼一拼。”
大妈又憋不住了，泼起了冷水，“不过创业很辛苦啊，一不小心就血本无归，到时候年纪大了再找工作，难咯，还是上班稳定。”
方自春嘴角抽了抽，反驳道：“创业是辛苦，但是年轻人嘛，就不该把自己困在一方天地里，闯一闯也好。”
秦娆撇了下嘴，腹诽道：他可真是太辛苦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要是每天那样坚持，很可能会英年早逝。
沈浔不动声色地看了秦娆一眼，将她俏皮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唇角微微牵了一下，“刚开始是比较辛苦。”
方自春端过柜子上的保温杯，揭开盖子语重心长地说：“不容易啊，现在的年轻人能吃苦的少，不要慌慢慢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沈浔不时点头附和，“您说的是。”
大妈接话道：“我们楼上的邻居刚搬走，他儿子创业失败，听说把房子都卖咯，哎哟，现在老两口还是在外面租房子住。”
方自春都想把杯子给她砸过去，可又不能去堵住她的嘴。
和颜悦色地问沈浔：“现在还顺利吗？”
沈浔谦虚道：“稳步发展中。”
大妈刚张嘴，听了这句话之后当即收声，耳朵却竖得老直。
方自春颔首赞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大妈见两人不说话，又忍不住了，一手掀着中间隔断的帘子问：“那小伙子，你现在有多少员工啊？”
沈浔表情极淡，“两万多。”
大妈的嘴张得可以塞下个鹅蛋。
“咳咳咳咳咳——多少？！”方自春呛了一下，后知后觉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浔又重复了一遍，“目前是两万多，明年考虑扩招。”
方自春目瞪口呆，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故作镇定道：“嗯，那……还不错。”
大妈已经闭嘴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地往这边瞧。
秦娆憋着笑，瞪了沈浔一眼，知道他是故意堵大妈的嘴，用口型说：“你故意的。”
后者自始至终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只是唇角的些许弧度透露出他的腹黑。
大妈看了又看，总觉得两万多员工简直就是吹牛逼，于是拐弯抹角地说：“我儿子那个公司，老板创业快十年才有现在的规模，小伙子看着年轻，还没工作几年吧？”
这话多少有点质疑他吹牛的意思。
沈浔没搭腔，只是淡笑了一下，对此全无所谓。
紧接着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手里提着一袋早餐，进门就冲大妈喊了声“妈”。
大妈笑呵呵地让他过去，跟大家介绍，“这是我儿子，在东城工作，请假回来照顾我的。”
年轻人热情地和大家打招呼，当看到沈浔时，表情猛然一僵，习惯性站直了身体。
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沈总。”
大妈：“？？？！！！”这是什么个情况？他就是她刚才口中儿子的老板？
沈浔抬眸看了他一眼，“你是？”
年轻人肃然道：“我在东汇的信息部工作。”
沈浔：“你好。”
年轻人面露兴奋，“沈总，您一直是我的榜样。”
客套话听多了，沈浔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大妈彻底不说话了，转过头看向窗外，又动手把隔断的帘子往中间拉了拉，挡住视线。
而后自言自语道：“欸我今天怎么有点不得劲呢，儿子，你扶我出去散个步吧。”
方自春不禁摇头笑了一下，被这大妈折磨了两天，好不容易把她的嘴堵死，心里也免不了有点暗爽，对沈浔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年轻人不卑不亢，张弛有度收放自如，该有的礼节和素质都有，实在是让他挑不出半点毛病。
如果硬要找个缺点，那就是生得太好，太帅了，这样的男人，估计没人能够驾驭。
方自春推了一下鼻梁上的老花镜，“还是不聊工作了，聊点别的，你父母已经退休了吧？”
这话问得可真迂回。
秦娆忍不住开口：“外公，您要不要连同人家祖上一起问了呀？”
“啧，”方自春瞪她一眼，“一边儿去。”
秦娆：“他公司还好多事等他回去处理呢，是吧？”
她冲沈浔使了个眼色。
沈浔会意，却说：“不急，陪老爷子随便聊聊。”
秦娆：“……”
方自春含笑道：“就是嘛，那你父母现在呢？”
沈浔道：“家父从政，家母是大学教授，都还没退休。”
这么文绉绉干嘛，秦娆在床下踢了他一脚。
沈浔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事吗？”
秦娆吸了口气，咬牙道：“没有。”
故意的，想都不用想，沈浔肯定是故意的。
方自春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轮番过了两遍，指向秦娆，“你去给我买点苹果来，我想吃苹果了。”
这支开她的借口也太拙劣了。
秦娆无力吐槽，指了下柜子，“那不是有吗？”
方自春：“那就买香蕉。”
“香蕉也有。”
方自春横眉怒视，“草莓，草莓总没有吧？”
秦娆无奈又无语，“现在都秋天了，我上哪儿去给你买草莓去？”
“让你去你就去。”
秦娆没办法，拿了包走到门口，想着救沈浔于水火，试探着看向他问：“要不要和我一起？”
沈浔还没回答，方自春就说：“他不去，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
秦娆的脸都要黑了，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