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安静。
江晏清蹲下后直接坐在地上，盘着两条腿，扯下自己的围巾把脸埋了进去。
祝亭也跟着蹲了下来，江晏清感觉到他的额头正抵着自己的头，却感觉不出来是什么温度。
墙上挂钟还在滴答滴答，时间不受束缚，江晏清的话让祝亭感到后悔，想把人圈在怀里，但双臂犹如千斤重，最后也只是在对方头上轻轻挨着。
“对不起。”祝亭说，心里却有了别的注意，“就这样吧。”
江晏清颤了颤，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了一个好字。
十二点，祝亭比往天更早的上了床，江晏清在客厅复习，时间一到，念出那个已经羞耻到麻木的声纹指令连上小九，进厕所前往自己屋里看了一眼，祝亭面对着墙，给自己留了灯。江晏清想进去将灯关掉，他觉得祝亭睡着了，但是怕自己进去又把人吵醒。
最后还是没有进屋，关上了厕所门。
“真是熟悉的场景。”小九感叹了一句，“这么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如果你不把那天晚上的视频录下来放给我看，我还能昧着良心说想你。”江晏清没有心情和他扯别的，开门见山说：“系统有什么新功能吗？”
他记得之前小九就说系统调整过一次方向，但是那回并没有类似这样的停服更新，所以有些好奇。
“’查看‘权限开放了。”小九说，“每日任务对你有一点调整更新。”
“……还能怎么更新。”江晏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查看是什么？”
小九解释说：“你可以在每天晚上向我申请查看，系统会根据一天采集到的信息自动给你进行梦境推送，可能是祝亭的视角，也可能是其他的事，但中心点始终围绕着祝亭，所以哪怕推送的是其他事，最后也是祝亭身上的一点真相。”
江晏清有些心动，但又觉得有些鸡肋。
他想知道祝亭身上发生了什么，哪怕祝亭已经对自己说了一遍，但肯定不全，真相不会是那么的简单，可他又不希望是以这样的方式知道。
“你也可以不用，但是系统不会无缘无故的更新，肯定是你身上触发了什么。”小九知道江晏清在顾虑什么，毕竟夸张一点，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他了，“我们合作了这么久，祝亭虽然晚上能安然入睡，但一只没有解决关键的东西，所以比起你一个人四处撞墙，系统这个功能的开放，也是在给你引导。”
江晏清：“……我也没有撞墙，好歹摸到原因了。”
不过他虽然这么说，却也没有彻底拒绝。
“行吧。”江晏清放松地伸长自己的腿，盯着拖鞋尖看，“今晚……今晚算了吧，我想好好休息。”
小九试探的问：“说起这个，你真的，对祝亭没有那种感觉吗？”
“操，能不能好好说话。”江晏清不自在地别开脸，“别问我这个。”
“你对自己是不是束缚太过了。”小九试图开解他，“你把自己当成乖宝宝，可万一江菲并不愿意看到你压抑自己呢。”
“你又怎么知道呢？”江晏清说，“而且，当个乖宝宝也没什么不好，她能更省心，她上班已经很累了，没有必要再因为我的事奔波。”八壹中文網
小九没有答话。
“如果你是人类，”江晏清顿了一下，突然笑了一声，“原本一直觉得你给我的违和感在哪里，这会儿我才发现。”
小九紧张起来：“什么违和感？”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听见你声音，说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么？”江晏清说，“咱俩声音很像，你的却更成熟些，就仿佛经历了很多——”
说完，江晏清突然觉得不太对：“你该不会真的是个人吧？隔着一道光屏，在那头拿个麦跟我说话？”
“……你脑洞也很大。”小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系统的所有适配数据都是根据你量身定做的。”
“那也太糟糕了。”江晏清接受了这个说法，“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箱之类的，或者调查问卷也行。”
“真实遗憾。”小九叹息，“没有呢。”
接着，为了不让江晏清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小九赶紧岔开话题：“今晚真的不试试查看么？总得试试效果吧。”
原本江晏清已经打定主意暂时不用的，可小九又提了一次，虽然觉得不能打脸，可想到晚自习祝亭和那个谁，陶宇，熟稔发微信的样子，心里便升起魔鬼的声音。
看看吧，就看这一次。
不看远了，只看最近。
“你的意思是，”江晏清再次和小九确认查看权限的触发推送条件，“系统推送的内容都是根据我们这一天的情况来的吗？能精准搜索吗？”
“不行。”小九说，“所以看么？”
江晏清啧了一声，模糊搜索的话，那范围就很大了，但是心里魔鬼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在催促下点了头。
“好吧。”江晏清咬牙，总得撞撞运气。
“查看权限开启。”小九说，“祝你有一个美梦。”
江晏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能有什么美的。
和厕所一墙之隔的卧室里，祝亭在江晏清关上门之后，将手机从被窝里掏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要装睡，他不知道江晏清有没有调整好，也不想让江晏清难堪，听见对方故意放轻、却在空寂的房间里被不小心放大的脚步声后，他下意识选择了装睡。
微信里，陶宇在晚自习之后还发来了别的消息。
[tao]：我这儿东西都有，你只要跟我说你用哪个，把自己带来就好了，当然，太贵的不行。
[tao]：带家属我们也不介意的。
[tao]：周四之前回复我就好了，你自己好好考虑。
大概隔了十分钟，又补了一条。
[tao]：对了，我们对外虽然说是义演，但是对每个参加的人都会发工资的。
[tao]：【比心.jpg】
这些消息就是让他俩在外吹了大半节课冷风的罪魁祸首，祝亭感觉陶宇很想让自己去，看着对方开出的条件，他很心动，但确实该好好想想。
于是他从和陶宇的聊天界面退出，刚切换好，却弹出来了一条来自[***]的消息。
[***]是他给徐世昌的备注。
平时徐世昌喜欢给他发语音，并且知道祝亭不会听，有的消息就说的很露骨，但如果是更重要、带着威胁的事，徐世昌反而喜欢用一张图，让祝亭自己去理解，然后妥协。
徐世昌发来了他和江晏清那天在教室接吻的照片。
[***]：4月。
4月是郑艺的预产期。
徐世昌在让他回去。
想到江晏清在玄关濒临崩溃的模样，祝亭拽紧了手里的被角。
江晏清断掉和小九的连麦，依旧做戏做了全套戏，擦干手后，轻手轻脚的回了卧室。
关了灯和保温着的电热毯，祝亭依旧是刚才偷瞄时的那个姿势。
祝亭睡觉时很少像自己那样蒙住半个脑袋，他总会露出一截脖子在外面。
黑暗里只能隐约看个大概，今晚不会有来自祝亭偷偷的亲吻，江晏清说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有些泛酸，他索性背过身去，两人背对着背。
江晏清闭上眼睛，缓缓入睡，进入系统给他筑的梦。
「江晏清进入成功，请选择是否推梦。」
全息屏弹出了是与否的弹框，屏前的男人轻轻推了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手指被荧蓝的光反衬得很白。
他点了屏幕上的是。
“又熬到这么晚。”耳机里传来令人怀念的声音，“你该睡了。”
“就你话多。”男人看着全息屏上开始的推梦程序，载入结束后，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关灯吧。”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只剩下全息屏还量着光。
江晏清睁开了眼睛。
外面天光大亮，带着夏季的热度，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他明明是刚刚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却感觉已经盯了很久，眼睛有些累，除了窗外的树景，周围的一切都很模糊。
屋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感觉到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地上很凉，他想去找拖鞋，但是身体并不受自己的控制，哒哒哒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戴着钻表，皮鞋锃亮，微笑着看着自己。
江晏清心里忽然升起恐惧，脑海里疯狂乱叫着快跑，却像是被钉子死死钉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弯下腰，脸越来越近，似乎要亲上来。
身体终于动了，他往后退了好多步。
他的举动明显惹怒了面前这个人，江晏清看见他抬起了脚，而自己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
“老公，亭亭醒了吗？”
女人的声音伴随着高跟鞋的踢踏声由远及近，是郑艺，却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郑阿姨。
记忆中的郑阿姨就像小兰花，带着清雅，而眼前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穿着修身的旗袍，小腹微凸，明显有孕。
男人收起刚才瞬间爆起的怒意，换上温柔的面孔，对着挽上来的女人轻轻一吻：“怀孕就别穿高跟鞋了。”
这是徐世昌。
江晏清见过徐世昌模糊的照片，却没想到高清版的真人看起来人模人样，也带着细边眼镜，斯文败类的架势拿捏得很足。
操，江晏清有点想把小九揪出来揍一顿。
他可没想过这个梦是第一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