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买的衣服被江菲拿去剪了吊牌，照着颜色扔进了洗衣机，祝亭想出去再转会儿，江晏清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等电梯的时候，江晏清的手伸进了祝亭的口袋，摸到了里面的打火机和烟盒：“去抽烟？”
“嗯。”祝亭把江晏清的手拿了出来。
“……其实你在阳台上抽也行，不是非得特地出来。”江晏清说，电梯门开了，他先走了进去，“我妈没闻到味儿就行。”
“我不愿意。”祝亭按下了一楼。
江晏清顶着他头顶的倒计时，没说话。
这次小九给的任务有点奇怪，“限时”被换成了“持续”，尽管江晏清的语文在所有科目里是垫底的那一个，但这两个词的区别他还是知道的。
限时和持续都是期限，但如果只是限时四十八小时，那他只要在四十八小时内完成掉任务，倒计时就会消失。
但是持续意味着，这次倒计时真的会走到最后一秒。
他需要在两天的时间里，抓住祝亭情绪波动的每一刻，然后去摸祝亭的头。
可这个任务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祝亭情绪的波动。
难度系数4，江晏清感到了棘手。
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判断祝亭的情绪波动，他根本没有摸到门道。
而祝亭除了那一晚和自己对峙时很明显的暴露出了他真实的情绪外，其他时候，都像是把自己裹在重重钢铁森林里，江晏清自认没那个本事，可以斩断周围的障碍，把里头真实的祝亭挖出来。
江晏清的眼睛晃到那个鲜红的倒计时，忽然眯起眼睛。
这个东西，他记得，是会变色的吧？
想到这，他便开始从头回忆。他记得从倒计时缩小立在祝亭头上的时候开始，每次刚出现时都是现在这样的鲜红色，然后在某些时间段，倒计时的颜色会加深，但加深的那段时间，祝亭几乎都没有在江晏清的视线范围内，而祝亭再次出现时，倒计时的颜色基本上恢复了正常。
如果4离难度系数的天花板还很遥远的话，那倒计时的颜色变更，确实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提示了。
那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在倒计时颜色变深时摸了祝亭的头，要怎么判断祝亭被自己安抚了？重新变回红色吗？江晏清皱起了眉，红色代表着热情、火热和激烈，但也含着警示的意味，他总觉得，只是单纯的变回红色，并不能算得上安抚了祝亭。
江晏清觉得自己陷入了误区。
或许并没有他想想得这么复杂。
或许他只需要在倒计时变色的时候摸上祝亭的头——
等一下，江晏清突然回过味来。
小九发布这个任务的意义，他可能明白了。
电梯门打开，江晏清拉住半步跨了出去的祝亭：“明天上课了。”
“嗯？”祝亭茫然，“难道还放假么？”
“你那天晚上，睡得很好吧？”江晏清虽没说得很具体，但指的是哪一晚，他敢肯定祝亭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今天继续？”
祝亭看着他，半晌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江晏清在打什么主意。
可这个主意却实实在在的，戳到了他的心里。
电梯因为长时间没有关闭而发出了持续的嘀声，江晏清维持着自己抓着祝亭胳膊的动作，推着祝亭往外走：“只有一次机会。”
祝亭摸出了一根烟，含在嘴里，点上火，但他只是含着，没有抽。
江晏清的眼镜牢牢盯着祝亭头顶的倒计时，他知道祝亭在犹豫，但是并不知道祝亭的情绪，而倒计时依旧是鲜红色，如果他刚才的判断正确，那祝亭现在的情绪值不会小于0。
大于等于0，是一个安全范围。
只要让祝亭维持住这个范围，他根本不需要去完成任务，只要自然的等着两天过去，这个任务就过了。
我可真他妈聪明。
祝亭答应了。
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没有谁真的愿意整晚整晚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煎熬到天明。
有人跟自己一起躺着会更好入睡其实都是祝亭的瞎扯，祝亭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能睡着，他会那样说，只是那个时候，他非常不想一个人呆着。
他希望自己手能伸到的领地里能有一个人，谁到好，只要别自己一个人呆在黑暗里。
虽然在自己的威逼诱哄下，江晏清不得不答应，但他也完全可以在自己松手后反悔，可是江晏清没有。八壹中文網
嘴上不停说着讨厌自己的死对头，却比天天说着爱你的亲人更加的——
祝亭语塞，他找不到一个特别好的词来形容江晏清，哪怕这人对着自己的时候嘴里都是刀子。
真的很像一只小奶喵。
江晏清浑然不知祝亭此刻内心的翻滚变化，他调整了一下脸上的口罩，微微叹息。
可惜，他的颜值至少得三天后才能加回来了。
两人出来散步，但谁都没有一个既定的目的地，祝亭只是借口出来解一下瘾，江晏清是为了观察他的倒计时，但默契的是，谁都没有往小区挨着学校的那条旧街走。
他们小区里，很多和江晏清他们家那样开盘时就买了房的老住户，都搬去了更新的小区，房子租给了房屋中介出租，中介又转租给七中想走读的、离家远的学生，甚至有的住户直接把房子卖给那些想买学区房的人。
总之，小区里和小区周围，七中的学生很多，七中的老师也多。
祝亭不想冒着被七中老师发现抽烟的危险，江晏清则是懒得碰上熟人打招呼，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人民公园。
他们这片是锦城最早的主城区，小时候能上人民公园去玩的喜悦并不亚于去一次迪士尼。但现在的人民公园已经很少有年轻人过来了，早晨有很多这边的老年人晨练，下午偶尔会有三两个提着鸟笼聚在一起逗鸟的老爷爷围在一起喝茶，但只有到晚上，大妈们跳广场舞的时间，这里才会重新热闹起来。
公园不像旧街那样，种满了会落叶的梧桐，里面还有许多披着黄绿色的树，江晏清只知道里面有一棵被圆形花坛围起来的黄角，小时候来公园的时候，还是他和祝亭两个小孩儿就能合抱的大小，现在已经长到至少六层楼高了。
“你以前老来这儿练萨克斯。”江晏清说，“说起来，你怎么没把它带来？”
祝亭仰头看着这棵黄角树，轻轻吐出一团淡蓝色的烟雾，蒙住了他的表情。
“断了。”祝亭说，“十级考完了，再买来也会继续断，索性就不吹了。”
安全范围只维持了一个小时左右，便跌破了0，倒计时的颜色加深了。
江晏清不得不摸上祝亭的头，僵硬地揉了两下。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晏清总觉得祝亭似乎顺势在自己手心蹭了两下。
“有点可惜。”江晏清说，倒计时的变化印证了他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你吹萨克斯……还蛮有感觉的。”
这是江晏清对着祝亭难得的真心话，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不过，萨克斯这种东西，有这么容易断么？
那得多大的力气才能弄断？
“那你给我买么？”祝亭望着江晏清，张开了自己的手，“先说好，起码得这个数的才配得上我。”
“呵。”江晏清把摸过祝亭脑袋的那只手在祝亭衣服上使劲儿蹭了两下，“梦里什么都有哦。”
“蹭什么。”祝亭笑着拍了拍被江晏清擦过手的地方，“我早晨起来洗了头的，比你干净。”
“操，那你也在外面晃一天了！”江晏清道，“彼此彼此。”
咔嚓——
两人同时回头。
“好巧。”周芸主动把手机递到两人面前，“我拍照技术不错的，发给你们？”
江晏清看到她有些惊讶。
何佑的女神他见过无数次照片，不过真人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用了。”祝亭说，“不过就算是偷拍，最好还是把声音关掉，不然就很——”
“嘿嘿，这次是意外。”周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之前都关了的。”
江晏清：“……你还拍了很多次？”
“哎呀，暴露了。”周芸说，指了指另一边的旧楼，“我就住那边，放假我都会来这棵树这儿坐一会儿，谁知道会碰到你们。”
说完，她又扬了扬手机：“不介意的话，我就自己存着？是真的很好看啊。”
江晏清正想说随便她，祝亭却道：“删掉吧。”
“好吧。”周芸当着他们的面删掉照片，“有点可惜呀，不如请我吃饭补偿一下？”
“……要不我给你个电话，你打过去，他肯定愿意天天请你吃饭。”说着，江晏清就准备把何佑的号码翻出来，念给周芸。
“那还是算了吧，没意思。”周芸叹气，“我该回去啦，学校见。”
江晏清朝她挥挥手：“再见。”
待周芸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江晏清问祝亭：“你之前不还随便女生拍的架势么，怎么今天要她删了？”
“她谁？”祝亭问，“她让我感觉不是很舒服。”
“……何佑的女神，三班的，周芸。”江晏清说，他看着祝亭头上的倒计时，刚才摸头回复之后，并没有再次变深，“错觉吧，就是普通同学。”
祝亭望着刚才周芸站的地方，他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
江晏清见他眉头紧皱，便说：“回去吧。”
*****
晚上十一点，南市科技园区的一栋大楼顶层。
宽敞带落地窗的办公室里熄着灯，只有窗前的红木办公桌上的电脑散发着幽光。
办公桌后的男人翘着腿，仰躺在舒适的真皮椅上，手指在桌上随意轻点。
电脑桌面上打开着一个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的堆满了编着日期的照片。
从11月7号到现在，两个年轻的男生都被收集在了这个文件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