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对于康戈那种满嘴跑火车的说话方式已经见怪不怪,她只是觉得陈清绘的反应跟自己预期当中的有点不一样,从头到尾都不一样。
“你觉得这样她就能想通了?”
她有些疑惑的问康戈。
康戈摊开手,一边随手拿过一旁的菜单,一边说:“谁知道呢,这要是还想不通,那她也就没救了!现在至少跟她见一面之后,连陈清绘都知道当初纪渊实习期间那个上心劲儿,你应该心里头踏实多了吧?哎呀,好了,肚子饿了,我们家最近更新了菜单,我还没试过呢,瞧瞧有什么好吃的没有……你给纪渊那小子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吃饭,陈清绘坐不住了的话,正好便宜了他,叫他别磨蹭啊,我这边真是饿扁了!对了,别提陈清绘那一段啊!”
“放心吧,我又不傻。”
夏青点点头,拿出手机给纪渊打了一通电话。
纪渊一听说夏青都已经在康戈爸妈的饭店里了,倒也没有什么推三阻四的,答应得比较干脆,没一会儿就到了,他进门的时候康戈点的菜也上齐了,热腾腾、香喷喷的一大桌子,康戈已经非常自觉的换到了夏青对面的位子上。
纪渊挨着夏青坐下,狐疑的看了看康戈。
康戈把脖子一梗,一脸凶巴巴的冲他说:“看什么看!老子请你吃饭还能给你下药啊!我是图你的财还是图你的色?!啊呸!这玩笑太恶心了,不行不行,我收回!行了,赶紧吃吧,没啥阴谋,就是我们家上新菜了,想叫你们一起试试,怕先约你,你又找借口,所以就先把夏青叫来,让你没得选!”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纪渊并没有怀疑,也不知道在叫他过来之前另外两个人刚刚见过陈清绘,只不过夏青略微觉得有那么一点心虚,好在掩饰得不错,纪渊倒也没有察觉什么。
康戈家的新菜单非常成功,菜肴味道绝佳,三个人吃得心满意足,吃饱喝足之后一起离开了饭店,到门口,康戈东看看细看看,然后伸手勾着纪渊肩膀。
“老纪,摩托呢?”
他有些纳闷儿的问,“你怎么回去啊?”
“出租,先送夏青,然后我再回去。”
纪渊回答道。
康戈挑了挑眉:“哟,安排得还挺好!我还想说你要是骑摩托就别送夏青了,我来送就行,这大冷天的,一女孩子坐摩托车后面太冷了!”
纪渊没搭理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边示意夏青上车,一边这才回头对康戈说了一句:“不需要,你回吧。”
说完扭头上车,出租车开走之前,夏青就够隔着车窗冲康戈摆摆手的。
康戈看着出租车越来越远的尾灯,嘿嘿一笑,摇摇头:“算你还不傻!”
第二天就是正式上班的日子了,经过了短暂的休整,一切有都回到了原本的轨迹上,年后说忙一时之间还没有忙翻天,说闲却也闲不下,夏青每天除了工作之外,还留了一分心思出来观察一下纪渊。
这样的小动作还是没有逃过纪渊的眼睛,他从位子上站起身来,走到夏青桌旁,两手撑在桌旁,低头认真的看着她:“怎么了?”
“啊?没有事啊!”
夏青嘴上回答的大义凛然,脸颊上却多了一抹不大自然的红润,“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下班有没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实想法,她方才悄悄的看纪渊,是想要从他的反应来猜测一下,陈清绘在那一次见面之后有没有找过纪渊,会不会把自己和康戈告诉她的事情一股脑的都倒给纪渊听,被抓包之后只好临时编一个理由。
年前年后这一阵,纪渊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总让人觉得他是有什么事的,但是他又不说,夏青除了好奇还是好奇,一点办法都没有。
包括沈文栋越来越自信满满的高调坐实“恩人”的身份,纪渊在面对夏青的时候,夏青也能够感受到来自于他的那种纠结和矛盾的情绪,但是又必须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毕竟很多心结都要自己想通才行,外人帮不上忙。
纪渊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一点夏青很清楚,所以越是如此,她越希望能够尊重纪渊的感受,当初是他帮自己走出来的,现在夏青希望自己也能帮他走出来,而不是逼他走出来。
纪渊也没想到夏青会突然抛出来一个晚餐邀约,眼下倒是真的快要临近下班时间了,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这时候考虑约晚饭倒也还算是比较合理的。
只可惜……
“我今晚约了人了。”
他抿了抿嘴,对夏青说,然后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是陈清绘,她说跟我再谈一次,本来我是不打算去的,但是她说长痛不如短痛,我就答应了,现在这个时间,再反悔好像不太合适。”
这回轮到夏青诧异了,纪渊有约,对方还是陈清绘,这其实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惊讶的,让她感到惊讶的是纪渊后面解释说明的那一番话。
“嗯,你说的对,做人还是要言而有信才好,那你去吧,我们下回再找时间!”
夏青虽然有一点忐忑,不知道陈清绘会和纪渊说些什么,不过总体来说还算是比较平静,没有太强烈的反应,对此也没有过多的情绪。
纪渊点点头,转身回去自己的座位上,时不时的朝夏青那边瞄几眼,看她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却又好像这一口气松得有些过于彻底,心里面反而有那么一点空落落的不适。
不过这一顿约好了的饭,到底没有吃成,眼看就到下班时间,突然接到出现场的通知,纪渊和夏青不敢耽搁,叫上罗威等人,马上动身前往案发现场。
这一次出事的地方,是位于W市郊区的一所在高校界颇有些声望的综合类大学,纪渊和夏青都知道这里,所以一路赶过去,除了在市区中心地段有一点拥堵之外,到了近郊就非常顺畅了,不过到了这所大学的时候,想把车子开到出事的建筑跟前倒是废了不小的功夫,正常来讲,这边的校园内是不允许汽车通过的,但是事出有因,学校爽快放行,只是校园是大约一年半多之前才迁过来的,面积非常大,再加上最初的规划就没有考虑过走车的便利程度问题,一车人废了一番周折才总算来到了案发地点——大学体育馆。
抵达体育馆门外的时候,法医的车也还没到,他们就先和现场的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死者是这里的一名在校学生,名字叫做朱浩瀚,就读于本校的国际贸易专业,今年二十四岁,本科四年级,该校篮球校队的主力成员。
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学,学校里面的学生还不算多,加上体育馆的位置远离学生宿舍所在的区域,所以这边的事情还没有被太多人发现。
“报案人是学校体育馆的管理员,”最初接到报案赶过来确认情况的辖区民警对夏青和纪渊说,“我们进去看了一眼,人死了应该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具体说不好,但绝对不是今天刚死了几个小时那么简单,我们问那个管理员为什么才发现,他被吓得根本说不出来话,除了哆嗦就是哆嗦,所以我们也没办法勉强他,让他暂时在一旁等着,你们一会儿过去跟他再聊聊吧。”
夏青和纪渊商量了一下,叫罗威和齐天华一个帮忙维护一下现场,另一个去迎一下其他人的车,毕竟过来的路线太曲折了,有人引路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他们两个人过去找到了那个报案的体育馆管理员,想要跟他聊一聊。
管理员是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男人,个子不高,原本蹲在地上,看到纪渊他们走过来,慌忙起身,头顶大概只到纪渊的鼻子,有些谢顶,身材略显敦实,加上神色瑟缩,看起来竟然给人一种猥琐的印象。
夏青觉得所谓的“相由心生”其实客观来说,应该是一个人的眼神和气质传递给其他人的信息,这个管理员没有血色的脸色或许是因为受到了惊吓,但是他那飘忽的眼神,绝对心里头还有别的小秘密,害怕让人知道的那种。
“你好,你是这里的管理员吧?怎么称呼?”
夏青心里盘算着,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打算,脸上依旧对那管理员露出和善的笑容,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你好,我、你、你们叫我老杜就行,我是这儿的管理员,这里头管理员不光我自己,还、还有七个人,五个男的俩女的,要不然的话这么大个体育馆,那卫生也打扫不过来……”谢顶的老杜结结巴巴,颇有些问一答十的意思。
夏青听得明白,对于自己之前的一些小猜测也是更加笃定了几分。
“你们这边的管理员是怎么排班,什么工作时间呐?”
她又问了一句。
老杜愣了一下,眼神看起来有些茫然,不过他还是支支吾吾的回答了夏青的问题:“我们平时是轮流休息的,每人每周休息一天,假期的时候么,尤其寒假,有过年,学生留在学校里的不多,用体育馆也不多,所以我们就、就自己排了一下班,一天一个人,没事儿的时候要不然也是干呆着,要是遇到他们篮球队训练,那、那我们就看看脏不脏,挺脏的就再叫一两个人过来一起收拾收拾,反、反正说不准几个人,反正就是五点下班,这个是准的。”
“今天没有人来训练?”
纪渊扭头看了看安安静静的体育馆。
“对,今天、今天他们休息一天好像,我也不是很清楚……”老杜一副气短的样子,一边说一边还努力的想要挤出笑容来,看起来有些贼兮兮的。
“死者是你认识的人么?”
纪渊又问。
老杜连忙摇头,脑瓜顶上那可怜巴巴的几缕头发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不认识,我刚才都要吓死了,哪有胆子去看里头死的到底是什么人啊!当时就觉得腿肚子里面的筋都抽在一起了,就差没爬着从里面出来,好不容易从里头出来,剩一口气就用来打电话报警了呀……”
“你都没敢看清楚死的是什么人,又怎么立刻就确定那人是死的呢?”
夏青提出了一个疑问,“死者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人在理疗室里头,趴在理疗床顶上,光着个膀子,浑身上下就一条篮球大短裤,现在是什么季节啊,我们那里头暖和也没暖和到那种程度,而且今天他们篮球队休息一天,都没有人,哪有什么人会去理疗室啊!我喊了两声,那人也没有反应,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杜打了个哆嗦,“我当时就觉得浑身上下冒凉气,当时就明白了,这肯定就不是个活人啊!”
“你还挺机智的!”
夏青毫不吝啬的称赞了老杜一句,然后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今天篮球队休息,没有人来体育馆,你是怎么想到要去理疗室看看的呢?按照你方才说的,今天你一个人值班的话,那昨天应该就不是你,昨天篮球队的人训练结束,不是应该早于你们的下班时间么?”
“不、不是的!”
老杜连忙否认,“最近篮球队有什么集训,他们晚上还要在这里继续训练,所以他们不休息的时候,我们管理员也不能五点走,得等他们七八点折腾完了,我们才能检查过水电然后下班回家去。”
“就算是这样,昨天值班的那个管理员,不管几点下班,走之前也一定是会按你说的那样,检查水电,然后离开,今天空空荡荡的体育馆,你为什么临下班的时候忽然想到去理疗室看一看的呢?”
夏青依旧认准了这个疑问。
“我、我……我……”老杜有些慌了,眼珠子在眼眶里来回动来动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夏青笑了笑,然后笑眯眯的对老杜说:“这真的不能怪我多心,一个体育馆,从早到晚就你一个人,都没别人来过,我们确实需要了解清楚一点才好,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