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人心易变。
只有拥有过权利才能知道权利的美好。
孤并不能保证殷洪此生都不想要帝位。
自古以来，因王权自相残杀的兄弟不尽其数。
孤要教你第二课，莫要心软。
帝王是没有心的，得到什么，就会相应的失去什么。
你坐上那个位置后，注定是个孤家寡人，这世间亲情、友情、爱情，你将再也得不到。”她冷声道。
身处高位的人，不会拥有这些。
就像她也没有一样。
“父王，儿臣不懂。”殷郊脸色苍白。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纠纷，你觉得你母后爱你，可她心中也未尝不掺杂念。
你母后被你外公送进宫那天起，她就背负着振兴家族的使命。
她对你永远不会只有母子之情。
殷洪与你从小长大，但当你成为帝王的那天起，你们之间除了兄弟之情，还有君臣之义。
你日后的妻子，无非是像你母亲这样被送进宫来，背负家族使命的。
就算你选择一个平民之女，你也没办法保证她是爱你的人，还是爱你的权。
你的孩子也会时时刻刻盯着你座下的位置。
殷郊，坐在这位置上，你就不要妄想拥有纯粹的感情。”她说这些的时候不禁想到自己。
从前的她也并非这么冷漠凉薄，可是后来啊......
呵......
这世间只有纯粹的利益，哪儿有什么纯粹的感情嘛。
她不信，也不允许自己相信。
比如那个男人，在她心里也不过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而寻的床伴。
她可以在不触及底线的时候顺着他，但再多的就没有了。
“如果坐上那个位置要失去这么多，那儿臣宁可不要！”殷郊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
“呵......”栢靳不禁笑出声，“殷郊，不要那么天真。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
就算是平民百姓得到的感情也不纯粹。
孤不希望你再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那个位置不过是将这些不纯粹的东西，体现的更明显罢了。”
“父王，你可曾爱过母后，哪怕一时？”
“未曾。”就算是原本的帝辛也没有爱过姜王后。
他们不需要爱，他们身上背负着不同的责任，也牵扯着繁杂的利益。
“这是孤教给你的第三课，你要自己爱自己。
不要祈求别人的爱，自己爱自己。”
“儿臣......儿臣知道了。”殷郊的表情有些失落。
或许做帝王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孤说这么多，是希望你能快速成长，届时，孤会将帝位直接交给你。
这商汤的未来，要由你去实现。”栢靳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父王？”
“殷郊，孤累了，你先出去吧。”她略带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不再多说。
殷郊带着一肚子疑惑，最后还是低声应道：“诺。”
他走后。
栢靳独坐于九间殿中央。
年轻的帝王平淡地垂着密卷的长睫，鸦色的长睫轻颤，在下方皮肤处投下一块暗影。
来龙德殿前，她碰到了一位故人的分身。
头痛间，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碎片。
那是......她曾丢掉的记忆......
混沌之外还有世界。
而那个世界广阔而又博大。
她想起曾与大道的交易，是一团散发着金色耀眼光芒的东西。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看到的那一刻便很想拥有。
那团子很软，也很温暖。
是她出现这世间所感受到的第一抹暖意。
大道说它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反正是混沌外飘过来的。
因为害怕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它就劝她不要留。
但她不愿意，喜欢哪儿有什么理由，她想得到，就必须得到。
本以为那团子会一直是那副模样，谁知道它竟化作人形陪她一起长大。
不过团子长得很慢，特别慢。
栢靳成年多年的时候，他还是个小不点。
取名......
不记得了，一想这个她就头痛。
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她突然很好奇。
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选择逃避，选择封印自己的记忆。
大概是很不好的事吧，她如今觉得心好痛，那种破碎的疼痛感，强烈到让她想要直接将其挖出来。
“栢姐！你别想了！”一道焦急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玄天，本尊为什么丢掉那段记忆？”她苍白着脸，朱红色的唇瓣像是沁了血。
玄天也就是大道，它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颓废的开口道：“栢姐，这事儿只能你自己想起来，我不能开口。
当初你亲自下了禁制，若是我开口提关于曾经的事，你的神魂会直接破碎。”
“和他相关？”
“这......有一部分！”玄天颤颤巍巍道。
“关于位面，他有没有算计本尊。”她平淡的问。
“不算。”大道想了想，“我只能说，是你的纵容。”
“不算，就是有。”栢靳淡淡道。
“不，他没有，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曾经计算到的，只是他是那个例外。
是那个你没有加入计划之中的例外。”大道沉声道。
所有的一切它都不能解释。
那人又怎么可能触及她的底线，这世间只有他才不会去算计她。
可惜她不要了......
在她曾意气风发，未像如今这样历尽沧桑的年纪，说不要就不要。
“是吗？”她垂下眸子，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动。
“是。”大道沉声道：“栢姐，你我是这世间最无情的生灵。
不，你比我更甚。
世人总说大道无情，可我从不及你。
从第一个世界到现在，别人不知道你，可我知道。
你在游戏人间，这万物你从不收入眼底。
无论是悟空、白素贞、还是季家父母。
你其实都不在乎，你的无情比我更适合做道，也因此更不可能做道。
道亦有情亦无情，你的心封闭太久了......”
“这万物与我何关。”
是陈述句，她在陈述事实。
“正因为如此才......”玄天脱口而出，但很快又没了声。
“才什么？”
“没......没什么，姐，有些谜题要你自己去解开。
不要再无视这世间的一点一滴了，你太孤独了。”
栢靳没说话，她静静地坐了许久。
玄天就陪着她一言不发。
无情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可也同样是最大的伤害。
若是她自己永远都不能冲破这层屏障，那么前方有再宽广的路，她也找不到方向。
茶杯上还飘荡着烟雾，男人的表情平淡且随意。
这大概才是最真实的她。
大道眼里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