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巡酒过后，李纲捋捋颌下长须道：“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吗？”
萧瑀夹了一筷子葵菜，冷笑了一声道：“李公觉得还有挽回的可能吗？”
李纲默然，半晌后才颓然地道：“最多一成半的把握。”
萧瑀放下筷子道：“太子回长安之日，就是让贤之时。陛下之所以去九成宫而让秦王监国，就是给秦王入主东宫做准备了。”
“可为什么陛下又让平阳长公主副之，如果……”
萧瑀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李纲的话语道：“军权，陛下不希望长安出现什么意外的事？”
“陛下担心秦王调兵攻杀太子？”李纲惊讶地道。
刚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的萧瑀顿时呛到了，好一顿咳嗽后平息下来道：“秦王现在占尽优势，哪会有这念头。别忘了，太子因为经常处理政务，手里是握有一些大印的。陛下让平阳长公主副之，就是将军权给控制死了在陛下手里，防备的是太子铤而走险，为了保住东宫之位不惜起兵作乱。”
李纲的脸红了红，是啊，现在秦王占尽优势，反而是太子……
……
才到延安府的李世民碰到了秦王府的秘密信使，接过信使递过来的蒙着牛皮的竹筒，核对了上面的火漆印信。确认无误后，李世民拧开竹筒，抽出了里面的信件看了起来。
看完后，李世民苦笑了一声，然后将信件递给了边上眼巴巴看着的长孙无忌等人。
“齐王殿下殁了？”
当所有人看完后，长孙无忌还是一脸不可置信地道。
一抹伤感从李世民的眼中一闪而逝，闭上眼摇摇头，李世民张开双眼道：“真的没想到，四弟会是这样走的。”
“齐王殁，太子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房玄龄的声音很平淡，“陛下现在说是到九成宫休养，其实是看太子和殿下二人接下来的动作。”
李世民点点头道：“所以圣人让平阳长公主副之，妙就妙在这个副之二字之上啊。”
“禁军中虽然亲近殿下的多，但偏向太子的也不少。但这些禁军不管靠近谁，只要平阳长公主一发话，太子和殿下在禁军中的支持者都会烟消云散，这就是陛下让长公主副之的缘故。陛下不担心殿下您，但很是担心太子铤而走险。”杜如晦接话道。
“阿姊辅佐监国，孤求之不得。”李世民缓缓地坐下来，“现在孤有点担心的事，就是孤那阿兄，会不会铤而走险？”
“以某看来，太子断不会铤而走险！”杜如晦开口道。
“何以见得？”于志宁问道。
“就在于优柔寡断四个字。”
李世民笑了笑，优柔寡断，自己的这个太子大哥，很多时候还真的是优柔寡断。尤其是现在他的东宫幕僚里多有了两个派系，一派亲关陇集团，一派亲河北世家，有的他忙。
“给孤准备缟素，虽然孤不喜欢这个四弟，但好歹也是一母同胞，他的射箭，还是孤启蒙的。可惜啊，孤管教他的时间不多，不然他的性子不会到送了他命的地步。”
听了李世民的话，一众秦王府幕僚都心有戚戚焉，是啊，如果齐王让秦王从小好好管教的话，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性子了。看看平窦建德王世充时，齐王在秦王麾下的表现就知道了，还是秦王能管得住这个乖戾的齐王。
回到长安后，李世民休息了一日后，就立即快马赶往九成宫。
看着头发突然灰白了不少的李渊，李世民吃了一惊，一路上李世民已经预料到李元吉的死对李渊的打击会很大，但没想到会这么大。也是，本来因为窦氏弃子的缘故李渊就对李元吉有一份歉疚，现在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李渊要是能过心里的坎就是怪事了。
“阿耶，得保重身体啊。”李世民见过大礼后赶紧上前道，同时接过了一旁宫女手中的汤药。
“药真苦。”喝下李世民奉送的汤药，李渊咳嗽了几声声音有点虚弱地道，“朕不是不知道身体的重要，但一想到四郎的死，朕心里就不舒服。一口气噎着，始终是顺不下，唉，当初朕就不该让三胡去跟着建成那混账的。”
李世民的眼皮子跳了跳，好家伙，李元吉的死让李渊的怨念这么深，以至于都骂一直很疼爱的李建成是混账了。
“二郎，这段时间你要把朝政挑起来，朕的身体，恐怕不能再劳累了。一切走上正轨后，好好待大郎，朕也打算当太上皇颐养天年了。”李渊看着喝干的药碗道。
“父亲！”李世民吃惊地道。
李世民是真没想到，李渊不仅打算让他入主东宫，而是打算直接将大唐都交给他了。
“为父相信你，你有秦皇汉武的志向，绝对能将大唐之威布于四海。为父本来想既当汉高又当文景，但现在这样子，为父做不到了。”李渊很是遗憾地道。
谁没有个雄心壮志了，但李元吉的死对李渊的打击真的太大了，李渊现在真的只想醉生梦死了。不过让李渊开心的是，自己已经给二郎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遗憾，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秦锋那小子做出来的铁鸟或者钢铁战车啊。
“对了，二郎你回来前，朕下旨让你那姐夫也去河北了。”
听了李渊的话，李世民的脸上控制不住的一脸古怪，二姐夫柴绍现在河北中部干得事已经让河北世家咬牙切齿了，阿耶您再让三姐夫秦锋也跑去河北，是真的现在就想将河北世家整死吗。
“河北世家根深蒂固，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二郎，要想废掉河北世家，恐怕至少需要五十年的功夫。”李渊悠悠地道，“子锐和嗣昌，能够将河北世家的影响力彻底赶出河北南部以及中部少数之地，朕就很满足了。”
李世民一脸肃然地点点头，天下世家，最难对付的就是河北世家。想起了一些事，李世民开口道：“父亲大人，孩儿的文学馆已经编纂了一本字典，估计再有一个月的功夫就能完成，您看是起名《武德字典》好，还是《开元字典》好？”
李渊顿时来了精神，还是二郎孝顺啊，知道什么最对为父的心思。书香寨的字典李渊也见过，一本字典的好处李渊也是知道的。沉吟了一会儿，李渊开口道：“《开元字典》吧，希望这本字典，能和朕的开元通宝钱，一起万古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