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矮榻上，看着面前书案上的一贯大业通宝，李渊莫名的一阵感慨。
自从被杨广猜忌后，李渊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反正是很难形容了。
俸禄被扣，食邑被改封，从富庶之地变为贫瘠之地，表面上看还是一千五百户食邑，但实际所得，连富裕之地的一百户食邑都不如。反正当时改封后，李渊去看了看，风调雨顺还能有点儿收成，碰到个小灾小恙，唐公府还得自个掏钱防止食封之地的百姓饿死。
就这样一年年下来，李渊的唐公府日渐困窘，祭祀的时候，连国公品级的祭品都凑不齐。甚至有一年，是李世民忍无可忍，带着李玄霸进了山硬生生猎了一堆的野物，才让祭礼好看了不少。
用小刀将串钱的麻绳给挑断，将铜钱缓缓的摊平在书案上，李渊粗糙的右手轻轻的抚摸着钱币。
由于李渊的谨小慎微，再加上在各个职位上都尽职尽责，杨广的猜忌也就慢慢的减小了。直到最近两年，唐公府才算是勉强恢复到了李渊父亲巅峰时期三分之一的水平。
虽然有不少亲朋好友暗中接济，但他们也只敢在生活用品上接济，钱财上，没有一个敢。因为大家都知道，在钱财方面一旦被杨广盯上意味着什么。
但现在，有人敢在钱财上资助自己，这也就罢了，资助自己的还是一个山贼，李渊不禁有种世事颠倒的感觉。
“书香寨……”李渊低语了几声，“有空的话，得会会这个趣人儿。”
就在这时，一个老仆走到门口低声道：“阿郎，裴副监求见。”
李渊闻言大喜，当即道：“玄真来了，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裴寂就在老仆的陪同下过来了，一进来裴寂就嚷道：“叔德，我来讨酒喝了。”
“你啊……”李渊右手点点裴寂，“上酒肉！”
等着仆役上酒肉的功夫，裴寂在书房内转了转，一眼就看到了书案上的大业通宝钱。有点儿稀罕的在李渊对面的矮榻上坐下来，裴寂拿起一枚钱放到眼前把玩了一阵道：“叔德，这钱哪来的？”
“二郎的一个朋友送的。”李渊略尴尬的道，总不能说是书香寨的少主送的礼吧。
“书香寨？”裴寂的眼珠子转了转，“嘿嘿，叔德，应该不止这一点好东西吧？”
“确实不止一点好东西。”只见李世民带着仆役出现在了门口，指挥仆役将酒肉摆放在书案上，然后拿出一件羊毛衫道：“书香寨出产的羊毛衫，本来想在开春出征时经过晋阳送给裴叔叔的，没想到叔叔您自己来了。”
“哈哈，我就来了，还要在太原过完上元再走。书香寨的东西叔叔我也听过也见过一些，但这新衣服没见过。来，快快与我换上。”
裴寂一点也不见外的就在书房换衣服，而李渊和李世民显然已习以为常了。
穿上了羊毛衫，将外袍穿好，看着李世民指挥仆役给屋内的火炉加炭，裴寂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丢进嘴里道：“叔德，二郎不错啊。”
李渊得意的捋捋胡须道：“是啊，即使在外，都没忘记过我这做爹的。这不，还派人去书香寨买书去了，就担心他开春出征后我在家无聊。”
“可我还是失策了，书香寨的酒也好，忘记买了。”李世民不好意思的道。
“好了，二郎，你去陪你的小媳妇去，有玄真陪我喝酒就行了。”李渊乐呵呵的道。
“是，阿耶。”
看着李世民离开时贴心的将门关好，裴寂喝了口酒感慨的道：“叔德，我的几个儿子，要是有你这二郎一半好就好了。”
李渊自得的笑了笑，虽然后来杨广猜忌减轻，让唐国公府的日子好过了些，但也没好太多。不过二郎随驾在杨广身边，算是很得帝心，时不时获得一些赏赐。这二郎也孝顺，除了一些给了他小媳妇外，其余的都变卖成钱财通过刘弘基送了回来。要不然，唐国公府的颜面，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这些事裴寂也是知道的，暗地里，裴寂也没少资助李渊。至于裴寂为什么要资助李渊，原因也很简单，除了和李渊是好友外，其次就是，裴寂要找个靠山。
随着农民起义的烽火越来越盛，尤其是河北窦建德越做越大，裴寂的内心也开始不安起来。没办法，晋阳宫里的财富有多大，裴寂太清楚了。
选来选去，裴寂就选中了李渊。当然，裴寂看的可不是李渊杨广那所谓的亲戚关系，而是李渊在当山西河东抚慰大使时镇压义军表现出的能力，剿抚结合使得山西河东终于有了这几年的平安，除了躲在山里的山贼实在没办法外。
乱世里什么最有用，当然是刀枪最管用。
李渊的军事能力让裴寂下了支持的决心，但问题是，李渊有没有坐天下的决心呢？
这个问题，裴寂在两天前有了答案。
一个月前，裴寂赢了目前最大的一次赌博，三千贯钱。当赢得眉开眼笑的裴寂和高斌廉喝酒喝的兴起时，才知道这是二公子李世民的亲近之意。裴寂当时虽然有点醉，但心头却立即敞亮了，李渊有没有反心不知道，但李世民看来是绝对有了。看李世民这输钱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帮忙一二了。
心下计较定了，裴寂特意选了日子到了太原，然后在两天前夜会李世民。从李世民的嘴里，裴寂知道李世民已经开始暗中招兵买马，就等李渊下决心了。而且李世民也将自己的底牌告诉了裴寂，那就是起事后自己的兄弟姐妹的安全都有后路保证。
得到了李世民的底牌，裴寂心中也有了底，当即对李世民拍胸脯保证，给他一些时间，保证让李渊下定决心。
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最近的趣事，裴寂心中计较定了，窦氏走了，李渊其余的妾室连同李建成李元吉都被当作人质变相的软禁在了河东。李渊目前也还是壮年，空巢啊，晋阳宫多美女，可以动动手脚啊。
有了主意，裴寂更是开心了，和李渊吃喝的兴致更高了。
打着酒嗝，看着被仆役领去客房歇息的裴寂，李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矮榻上躺下。唉，还是裴监懂我，聊天都能聊到兴头上，看来这段日子，有书看，有老友陪着喝酒玩乐，不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