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平静如水。
刘言离开之后,顾铭先是进屋看了一眼吴诺诺,后者依旧昏迷不醒,但气息平稳,暂无大碍。
随后,顾铭便来到院子里,盘坐在一块青石之上修炼,伴随着一次次吐纳气息,顾铭进入到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
渐渐的,他的呼吸仿佛停止,夜风吹拂而过,将他的黑发撩起,同时也将他的意识带回到了两年前那个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虚无空间之中,顾铭仿佛一名旁观者,而在他眼前就播放着那一日发生在御剑峰上的画面,他就像是一缕漂浮的烟雾,萦绕在上空俯瞰一切。
四周的环境都很模糊,唯有江昊从树林里缓缓走出来的身影异常清晰,他身上那套银色的铠甲,手中那杆银色的长枪,甚至他那冷漠中带着戏谑的眼神,都深深地印刻在顾铭的脑海中,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在不知不觉中,院子里的温度开始降低,但并不是因为夜间的寒露导致,而是顾铭心中那逐渐沸腾的杀气。
很快,在他身下的那块青石便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屋里的宁姗姗察觉到异样,赶紧开门查看。
刚一开门,冰冷的气息便如风暴般蜂拥而至,扑面而来的杀气让宁姗姗忍不住蜷缩身体颤抖,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又如何能承受顾铭释放出的杀气。
她本能地就要关上门,可当她看见院子里的是顾铭之后,关切之情激发了内心的勇气,勇气战胜了想要退缩的本能。
她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力量,竟猛然起身,一步跨过门槛,将门重重地关上,然后口中一边喊着少爷,一边朝着顾铭艰难前进。
而在虚无空间之中,顾铭正经历着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刻,突然间他好像听到远方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饱含真情的声音像是化作一双温柔的手,竭尽全力拉扯着他的意识,想要将他拉出这个充满痛苦的深渊。八壹中文網
“是姗姗。”顾铭猛然惊醒,下一刻,眼前的画面仿佛摔碎的铜镜般支离破碎,意识回归身体。
顾铭猛然起身,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忍不住脊背发凉,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少爷,您没事吧?”见顾铭苏醒,宁姗姗关切地问道。
“没事,刚才修炼的时候走神了。”顾铭不想宁姗姗担心,便随便编造了一个理由,然后就打发宁姗姗回去休息。
但其实顾铭自己知道刚才的情况有多么凶险。
他竟然在修炼过程中差点走火入魔。
如果不是宁姗姗及时将他唤醒,那他体内的杀气就很可能再度失控,不仅有可能伤害到屋里的宁姗姗和吴诺诺,顾铭自己也会因为走火入魔而沦为只知道杀戮的野兽,直到筋疲力尽而亡。
“难道仇恨已经让我滋生心魔?”顾铭不得不再一次正视这个问题,当初离开剑冢之前,拭剑老人就提醒过顾铭要克制心中的仇恨,否则仇恨便会成为他的心魔。
心魔,是每一个修士在修行途中可能遇到的最大的敌人,一旦修士的内心产生强大的执念,便有可能滋生心魔,而一旦有了心魔,便很容易在修行时走火入魔。
能让修士产生强大执念的,可能是稀世珍宝、可能是无上功法、可能是求而不得的一个人,也可能是仇恨。
顾铭的执念便是报仇,也可以说报仇是顾铭在经历御剑峰事件之后还能活下来的唯一动力。
他之所以还活着,就是为了要给惨死的父母报仇雪恨。
可时至今日,报仇的执念已经威胁到了他,尤其是随着他的境界越高,这种威胁就越大。
回想起龙洞中的时候,体内的杀气就曾经失控,顾铭按捺不住杀戮的欲望,疯狂猎杀水妖,虽然那个时候杀的不是人,但他的确在那场杀戮盛宴中得到了满足,相比起楚征杀掉江南道所有进入龙洞的修士,死在顾铭剑气之下的水妖多了何止十倍百倍。
如果当初出现在顾铭眼前的不是水妖,而是活生生的人呢?或者说在那时的顾铭眼里,那些水妖就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顾铭不敢再深想这个问题,他害怕得到的答案是自己无法接受的,这也是顾铭人生中第一次主动想要逃避一个问题。
当然,想要彻底解除心魔的办法也不是没有,那便是杀尽所有的仇人。
“江昊,你一定已经知道了我。”顾铭看向漆黑的夜空,自言自语道,“我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摆擂三天,希望明天你不要让我失望,我在栖霞山等你。”
顾铭没有继续修炼,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修炼了,所以他回到屋里睡了一觉。
很快,第一缕阳光撕开了漆黑的夜幕,生机重回大地。
顾铭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整个府邸上下仿佛笼罩着紧张的气氛,平日里四处可见的巡逻弟子全都不见踪影,就连暗中盯着他的几个高手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顾铭没有多想,只是认真地洗簌,换上一身舒适且适合战斗的玄色衣衫,最后,将天河剑绑在背上。
他慢慢地做着这一切,当作是在大战之前平复心情的方法,准备好一切之后,他来到偏厅,宁姗姗已经早起做好了精致可口的饭菜。
宁姗姗当然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只是聪明的她没有多问,一方面是不想打扰到顾铭,另一方面,也是她相信顾铭要去做的事就一定是有把握的。
“少爷,早点回来,姗姗做您爱吃的。”宁姗姗对顾铭说道,顾铭看着她,这才发现宁姗姗自从进入吴家之后便已经改头换面,以前的她穿着粗布衣服,头发也没怎么打理,更别提梳妆打扮,而现在的宁姗姗一身淡雅的连衣裙,虽然脸上没有涂抹胭脂水粉,但她皮肤白皙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给人一种清甜淡雅的美感,多看两眼,仿佛有一种如沐春风般的舒适。
顾铭笑着说道:“好的,等我回来,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别出这个院子,知道了吗?”
“嗯,姗姗就在这里等少爷。”宁姗姗乖巧地点头说道。
顾铭推门而出,当他来到山下擂台的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府邸中那些高手都不见了。
只见吴家三位长老为首,带领着吴家数百弟子整整齐齐列阵站在擂台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