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外头的风一吹,周岚有些发热的头脑马上就冷静了下来。
想到温柔似水的易梦芊,他这心情才好多了。
这个周丝语,真把自己当这府里的霸王,平时就横着走,还屡屡欺负到梦芊头上。
每次看着梦芊帮她说话,他都觉得心疼。
梦芊真是个好姑娘,无时无刻不为自己,为周府着想。
自己每次提出要为她教训一下丝语,或者跟母亲好好说说,却都被梦芊阻止了,她不想影响自己与她们的关系。
主屋门外只有绿萝和芸儿在守着,她们两个现在都是周岚的通房丫鬟了。
上次易梦芊直接将两个丫鬟一块儿许了他,直让他爽快了好几天。
这两个丫鬟都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可比青楼女子更有风情,自己能享齐人之福,那也多亏易梦芊大度。
周岚越想越觉得易梦芊好,越想越觉得对易梦芊不住,走进主屋时,他都是小心翼翼的。
易梦芊听见响动,朝门口看了一眼。
隔着纱帐,她隐约看到了周岚的轮廓,不过她马上闭上眼睛道:“是绿萝还是芸儿?无论是谁都行,一会儿帮我去看看我嫁妆里有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丝语妹妹安枕的。她失足跌落时我没拉紧她,还毁了颗玉白菜,都是我的错。”
周岚越听越心疼,他走到床边柔声道:“梦芊,是我。”
易梦芊好像刚发现是他似的,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周岚连忙按住了她,“府医说你撞到柱子,受惊不轻,幸好没有动胎气,你现在可要好好休息。”
撞到柱子嘛,自然是她趁山茶去喊府医的时候自己撞上去的了。
她力道拿捏得当,在脑后撞出了个大包,但又绝对不会真的伤身。
易梦芊拉着他的手,顺从地又躺了下去。
然后她长叹了口气道:“可是,我想着丝语妹妹如今断了腿躺在床上,我这心里怎么都不安乐,总觉得都怪我……”
她说着,眼里就噙满了泪。
周岚最见不得她这副受委屈的模样,连忙拥她入怀,好声好气地安慰道:“你别总是一有什么事就往自己身上揽,我刚才替你教训过丝语了,她不会再怨你了。”
易梦芊抽泣了几下道:“可是…确实是我没看好她,才让她从楼上摔下去的,你为了我训斥她,她肯定要埋怨我的。”
“我看她敢!”周岚提起周丝语就有气,一个自己撞伤了还为对方着想,另一个躺在那里大声咒骂,真是高下立判。
看着周岚又要发怒的脸,易梦芊连忙转开话题问道:“对了,府医怎么说?丝语妹妹没事吧?”
周岚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道:“府医说她的腿断了骨头,即使接上…以后也怕是会两条腿…不一样长……”
两条腿不一样长,那走起路来不就是个跛子吗,堂堂尚书府的嫡女,居然成了个跛子。
易梦芊惊诧地捂住嘴,眼泪又涌了上来,“怎么…怎么会这样,她还是个大闺女啊,她还在说亲啊,我…我真巴不得自己替了她。”
“岚哥,都是我不好,怪我啊。”易梦芊抓着周岚的袖子哀哀地哭着。
她微微收拢下巴,稍稍咬着娇嫩的红唇,再轻蹙眉头望着周岚。
这个模样她对着镜子练过很多次了,角度绝对不会错,落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小家碧玉模样,让人不由得地心生怜惜。
周岚抚着她的肩膀叹气道:“不怪你,你别总是这么说,府医也说你的情况凶险,差一点就可能动胎气。你接下来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着才是最要紧的,知道了吗?”
这个话题说到这里,差不多就该收了,再说下去对方便会觉得厌烦了。
易梦芊果然不再提周丝语的事了,而是温声答应道:“好,我会保重自己的,为了咱们的周碧玉,更为了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她靠在周岚怀里,嘴角扯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周丝语这个小贱人居然摔成了跛子,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她跟韩公子的亲事肯定会告吹的吧。
不出她所料,几天之内韩家就派人来退了亲。
周家没办法,只得应下来,把聘礼悉数退了回去。
韩家同为尚书,跟周府平起平坐,甚至吏部还比刑部来得更有地位,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娶个跛脚姑娘回去做少夫人呢。
易梦芊在屋里将养了几日后又开始出门走动了,据说周丝语每天在那喊是易梦芊推的她,可是周府上下没一个人信她的话,都以为她是在污蔑易梦芊。
毕竟她是怎么对易梦芊的,全府的人都看在眼里呢。
听说周丝语又发了脾气,还打了好几个丫头,易梦芊只是轻轻笑了笑,“容我去会会她。”
她端着周丝语的药,一个人来到了周丝语的闺房。
这里的下人都害怕被拿来撒气,早就都跑光了,只有山茶一个人还在服侍这位大小姐。
易梦芊来的时候,正看到山茶哭着从卧房中跑出来,她嘴角还有一点淤痕,怕不是刚才被周丝语给打了。
“你到管事的那里去领点药涂了,然后歇一歇罢,就说是我让你去的。”易梦芊温柔地吩咐山茶道。
山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连连谢过,揉了揉眼睛后就小跑着离开了大小姐的院子,她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易梦芊看着这空空的院子,嘴角的笑容又深了些,没想到这周丝语也有今日。
她端着药进了房间,周丝语见到有人进来,还以为是哪个下人,正要发作时,突然发现进来的是她嫂嫂易梦芊。
“你来做什么。”周丝语冷冷地道。
如果可以,她现在只想扒了这个女人的皮,抽了她的筋,啃了她的骨头再喝干她的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黑心肠的人?居然还能闹得全府上下没一个人相信她说的话!
易梦芊将药端到她面前,笑道:“给你送药来了,听说你现在常常不好好喝药,也不好好吃饭,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你少假惺惺!”周丝语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能躺在这里吗,你真是好深的心机,从你进府那日起你居然就在算计我!”
“那你可错了。”易梦芊不骄不躁地道,“我进府时的确想跟你,还有你母亲好好相处的。我对你虽然谈不上有多少真心,但也总不是一开始就那么虚伪的。可是我对你的好你有看在眼里过吗?在高高在上的周大小姐眼里,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周丝语只是瞪着她,却找不到话来回。
易梦芊催促道:“赶紧喝吧,这药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周丝语撇开头怒道:“你端来的药我怎么敢喝,谁知道你在里头做了什么手脚。”
“没做手脚你得喝,做了手脚你也得喝,你没的选。”易梦芊说着,一把捏住周丝语的下颚,将药不由分说地灌进了周丝语嘴里。
她可不管有多少真的被她喝进去了,又有多少漏了下来污了衣裙。
周丝语被她强灌了一碗药后连连咳嗽了起来,她紧紧地抠着床边,冲地上干呕了几声,只想把刚才喝进去的药吐出来。
易梦芊笑了笑道:“府医跟你说了你的情况吗?”
周丝语怒不可遏地道:“说了,半年就能好,等我好了以后你还能有好日子过吗,你给我走着瞧!”
看着她这副依然很骄傲的样子,易梦芊笑得更妩媚了些,“看来还没人告诉你啊,你这腿啊,好不了了,好了你也是长短腿,得做一辈子的跛子。还有,你的亲事也黄了,毕竟,哪个像样的人家能找个跛子媳妇呢。”
周丝语此刻只觉得天塌了下来,易梦芊的话仿佛魔音绕耳,在她脑海中不停地重复着那几个词。
“亲事黄了”“一辈子的跛子”,来来回回萦绕脑海,挥之不去。
她眼前一下一下的发黑,直教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回是真的被恶心得想吐,可是干呕了几声,还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你…你真是蛇蝎心肠,你这个毒妇!你害得我好苦啊!”周丝语转过头,落下了愤恨的两条泪水。
她是真的很想捅死眼前这个女人,一想到自己哥哥还处处护着她,她真是憋屈得想要吐血。
这种哥哥,跟这个女人一块儿被砍死算了!
易梦芊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淡淡地道:“说起来这都是你自找的,人不害我,我不害人。是你先来招惹我的,那便怨不了别人,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她低下头来,在周丝语耳边低声道:“你扶起来的那个忍冬,就死在我手里。她死的时候真的很惨,眼睛都是睁着的呢。你说,她会不会半夜来找你复仇呀,谁让你当初要撺掇她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呢。”
她直起身子,看着周丝语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想跟易梦芊同归于尽!
“你…你就不怕我告诉母亲,告诉哥哥吗,哥哥要是知道他枕边人是这么条毒蛇,他一定会把你休了的!”周丝语指着她狠狠地道。
易梦芊又笑了起来,“你尽管说,你还可以加上一条,我能嫁进来那也是我使的手段,说起来还是忍冬帮的忙呢。”
“你——”周丝语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地捶床。
易梦芊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在她耳边道:“你便是全说了,又如何?你娘年纪比我大,总会走在我前头,这周府迟早是我的天下。我劝你最好安分点,你若是好好听话,我可能还能网开一面对你好点,听明白了吗?”
易梦芊使的力气很大,周丝语只觉得自己被扯得头皮发麻。
等到易梦芊松手时,她简直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一块了。
“听明白了就好好歇着吧,祝你早日康复。”易梦芊嫣然一笑,端着药碗又翩翩出门去了。
看着她婀娜的背影,周丝语直气得躺在那里捶床。
易梦芊一出房门,刚才那种得意的神情立马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担忧与心疼,真像一个特别关心小姑子的好嫂子。
周丝语想着自己以后居然是一辈子的跛子了,只觉得一股悲伤从心中蔓延开来,让她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不止如此,她还没有好亲事,估计得在周府过一世。
这一生很可能还都要如易梦芊所说的,看她的脸色过活,她长这么大何曾这么憋屈过啊。
“你们…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的话啊……”
周丝语念叨着,躺在床上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