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惠姚失踪了。
发现她失踪的时候,是晚膳过了许久了以后。
午膳时还好端端地一起跟大哥二哥用了膳,甚至吃得比平日还多,一直嫌弃羊肉太膻的她午膳居然吃了整整一条羊腿,让一众军士都惊呆了。
可谁知,晚膳时分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
她甚至提前将贴身丫鬟指使了开去,让她们去给大兵们缝补一下衣物,还是梁大哥梁复找着了她俩她们这才知道自家姑娘不见了。
这可急坏了众人,这会儿跟漠北关系不好,边界本就不太平,再加上现在正值深冬,天气寒冷,她一个姑娘家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最着急上火的却是郭旭,他现在还是营里的一个小兵,是以年节时分没有资格进入军官的帐中饮酒。
他没有靠秋遇安的裙带关系,而是想要用自己的双手打拼军功,甚至军中好多人都不知道有个小兵跟秋遇安是表兄弟关系。
不过这样一来他跟小兵们关系甚是不错,听说梁惠姚失踪后马上到处去找人打听,问询巡逻的士兵们有没有看见她。
他不敢直说梁惠姚失踪了,只说自己妹妹给寄了些礼品,自己帮忙转手给她,却不知道她上哪去了。
问了几轮下来,还真给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有巡逻的小兵说见着她一个人往军医那边去了,军中年轻姑娘本来就几乎没几个,想来不会看错。
郭旭匆匆忙忙地通知了秋遇安,然后便一起往军医那去了。
曾大夫这会儿不在,是另一个彭大夫招呼的大家,梁惠姚确实午膳过后来过这边一趟,东摸摸西看看的,问了好几味药材的用处和疗效后就走了,再走去哪目前还没找出来。
“她问了哪些药材?”郭旭连忙问道。
梁惠姚虽说平日里有时候会帮着军医们一起给伤员们包扎,但她从来对那些岐黄之术不感兴趣,很少追问这些药物的具体作用,今日居然会突然来这问药,倒是奇了。
不过也是因为她平日里不关心,所以彭大夫记得很清楚。
也就是郭旭平日里十分留意梁惠姚的一举一动才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秋遇安皱着眉头遣人到处去打听还有没有人见着梁惠姚,他本人就跟郭旭一起再向彭大夫打听。
“嗯…她问的多是一些名贵药材。”彭大夫仔细回想着,下午梁惠姚向曾大夫询问的时候他也在一旁听着,“我印象里有野山参,千年灵芝,血燕…啊,还有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秋遇安高声打断了彭大夫。
郭旭可能不知道,但他可是完整地听完了那个傅大哥关于天山雪莲的故事的,那时梁惠姚在一旁听得可认真了。
彭大夫不明就里,点头肯定道:“就是有天山雪莲,啊,说起来梁姑娘还问了天山雪莲喜爱生长的环境和习性。我那时还打趣说自己养是肯定养不成的,若是要带回京城,一定要制成干的……”
听完彭大夫的话,再结合傅大哥那个不知真假的故事,秋遇安沉重地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一般地道:“那家伙…不会…跑进山里去了吧……”
正月里雪一直就没停过,军营附近的山上积雪几乎都没到了膝盖,这天白天好不容易天放晴了,谁知到了下午晚些时候,那雪又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一开始是鹅毛小雪,却突然不知道哪里刮来一阵大风,小雪慢慢变成了大雪,大雪又慢慢变成了暴风雪。
梁惠姚手里正拿着一根比她人还高些的枯树枝干,此刻她将它用力地插进地里,防止自己被暴风雪吹走。
但是事与愿违,在暴风雪的冲击下她的草帽忽然被吹走了。
就这一晃眼的功夫,那枯树枝支撑不住,“啪”地一声断了开去,梁惠姚“哎呀”了一声之后就跌倒在了雪地里,感觉雪不断地要从领口飞进她的衣服中,冷得她当下根本爬不起来。
这北地的雪跟江南绵绵细细的雪又不一样,就跟极冷的风沙一般。
那风一阵阵刮着,就像有刀子在身上割着。
也幸好她平日里有习武,身子比一般闺秀要强健许多,不多时,便已挣扎着站起,抱紧自己的手臂,在暴风雪中踉踉跄跄地走着。
她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四下里都是白茫茫的,仿佛没有了别的颜色。
除了透彻心扉的冷,她什么也感受不到,雪下得越来越厚,几乎快有她半个人高了。
“谁…谁来救救我……”梁惠姚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狂风暴雪的嘶嚎声中。
这夜已经浓重得化不开了,她嘴唇冻得发紫,全身都直打哆嗦,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到底是下山,还是上山。
若是上山,自己还能有命在吗……?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全身都很沉重,眼皮也很累,双手和双脚都被冻到没有了知觉,鞋袜都湿了个透。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睡过去,不然就真的会在这雪山中一觉睡了过去。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感觉这暴风雪似乎小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风雪真的小了,还是她的耳朵已经被冻到没有知觉了?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头痛得快要裂开了,她的世界此刻小到只剩下黑漆漆的夜和白茫茫的雪。
不管是如何,她总归是看到了前面一个模糊的山洞。
这便像是黑暗中发现的一点光芒一般,全身突然就被注入了力气,她手脚并用地拨开身前的雪,挣扎着一边扒雪一边向那个山洞走去。
这山洞乍一看黑漆漆的,但此刻也顾不上里头到底有什么了,反正继续在暴雪中挨着是死,遇到豺狼虎豹也是死,比起在外头慢慢冻死,还不如让野兽一口咬死来得痛快。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顾不上许多,只摸着石壁往前走。
她放慢步伐,努力让自己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洞穴中显得不那么明显。
没走多远,突然听到前面拐弯处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说话声,本来就快被冻得失去知觉的梁惠姚又像被人兜头兜脑浇了一盆凉水一般,从内到外都凉了个透透的。
那说话声一听就是一群粗犷的汉子,一边说着一边还在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