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董府的主子们声势浩大地来到了伍府,伍灵韵和伍夫人早已穿戴整齐在二门处候着了。
董夫人和董艺一下马车就忙不迭地见礼,伍夫人和伍灵韵眼疾手快地上前一人扶住了一个,几人寒暄了一阵后就进屋去了。
董家的人过来伍府其实也就是为了感谢那日伍灵韵的反应迅速,没让董府卷进一场风波里,就连董老太爷都亲自来了,此刻正跟伍院判还有伍老爷在前院谈天。
他们足足带了几大车的东西,伍家推辞不过,只好让人对了清单送到库房里去。董家知道伍家是医药世家,这带来的礼品里多半是些珍稀药材。
即使是伍院判这样沉稳内敛的人,还是给人瞧出来了些高兴的神色。
几个在后院的女人聊了一会儿后董夫人便拉起伍灵韵的手道:“这孩子真真是机灵得紧,要是我们家艺儿能有你们家灵韵一半聪慧,那我可就真放心了。”
伍灵韵听罢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两颊飞起两片红晕。
“哪儿的话,”听到有人夸奖自己的孩子,没有人会不高兴的,伍夫人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嘴上却道,“艺儿也是很不错的孩子,我听说这女红和书法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呢!”
两位大人互相打趣着,偶尔伍灵韵和董艺插几句话,气氛倒是不错,董夫人顺势提起了伍灵韵的婚事道:“你们家灵韵也及笄了,这人家相看起来没啊?”
伍夫人摇了摇头,道:“不急,我们家闺女想多留几年呢,我跟她爹就这么一个嫡女,都怪舍不得的,她祖父就算不说,这心里的不舍我们也是晓得三分的。这人家嘛,要紧的是慢慢相看。”
董夫人笑着点点头赞同道:“您说得是啊,等我家艺儿及了笄,我也是得慢慢相看的。”
“娘,怎么说起我来了。”董艺不满地嘟哝道,董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好,不说了,你还小,娘不急。”
说着又冲伍夫人道:“这您要是看上了哪家公子,我可以去给说一说媒,我们这董尚书府的面子,别人还是要给几分的。”
伍夫人忙站起来,就要福身道:“…那怎么好意思……”
说起来,伍府其实也就只得个伍院判,而院判这个职位官并不大,伍老爷还只是一个小御医,在苦巴巴地熬资历呢,要是能有尚书府的儿媳妇去说媒,这面子上可不要太好看。
董夫人托住了伍夫人,笑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您要是这心里有什么人选,也可以给我说道说道,你们家灵韵成亲,我还想腆着个脸来求个全福夫人做一做呢……”
她们一直在说伍灵韵的亲事,伍灵韵毕竟是一个姑娘家,脸上挂不住,闹了个大红脸儿,随便咕哝了句要上茅房,就跑了出来。
闻到湖边新鲜的空气后,她才觉得缓了下来,脸上没有那么烫了。
真是的,夫人们在一起聊来聊去都是那些话,不是时新的花样子,就是这儿女的婚事了,自己还是在这湖边多走一走好了,免得她们当着自己的面聊,怪不自在的。
她沿着湖走了走一炷香的时间,心情才总算平复了下来。
那边一行下人走过来,手里正捧着鱼食,伍灵韵忙走过去把他们都打发走了,自己抱着鱼食,一边喂鱼,一边绕着湖又散了几圈步。
她家的湖比董府的可是小了不少,但这几圈走下来,还是有些累,于是便放了鱼食在一旁,坐在亭子里稍稍歇息一会儿。
还没坐多久,就远远地瞧见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她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哪个庶弟,便没往心里去,谁知那人走近了仔细一瞧,居然是董默。
他已经走得很近了,这会儿再避开,倒显得奇怪又有些无礼,伍灵韵便起身大大方方地施了一礼,“见过董家少爷。”
董默回礼道:“伍姑娘客气了,我不过是看这园子风景极好,才想着来走一走,没想到在这碰到伍姑娘,唐突了佳人,是在下的不是,那…我便先告辞了。”
说着,一甩袖就要离开,伍灵韵这时出声道:“不要紧,这院子里人来人往,哪里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呢,既然来到了伍府,那也就是我伍灵韵的客人了,我带你四处走走吧。”
“如此便多谢伍姑娘了。”董默作揖道。
伍灵韵对他这种彬彬有礼,客套疏离却不失礼数的样子颇有好感,也不怪得这京城中这么多年轻姑娘提起董尚书府嫡长子,京城四公子之一的董默,都要红了脸儿。
俩人聊了一会儿诗词歌赋和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没想到他们的许多见解都是一样的,一下子话匣子就打开了,感觉也瞬间亲近了许多,说话也随意了不少,不似一开始那样客气了。
经过湖边时,董默忍不住道:“我瞧着,你们府上这锦鲤怎么比我们家里的肥硕上许多?莫不是有什么养鱼秘方?”
伍灵韵听了后仔细瞅了几眼,笑道:“不听你说我还真没注意,仔细看看还真是肥上一圈呢。”
鱼儿们在水中欢畅地到处游来游去,伍灵韵洒下一把鱼食,那些鱼都相争着来吃食,场面好不热闹。
“我以为必是院判大人配了些厉害的鱼食呢,正想向你讨教一番。”董默道。
伍灵韵听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哪儿有这么邪乎,你真当为医一道是无所不能的了啊?那就不是医者,是神灵或者恶鬼了吧。”
董默也笑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踌躇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那…不知可否劳烦伍姑娘给我把把脉?伍姑娘的医术,我是很佩服的。”
伍灵韵摆了摆手,道:“我才刚开始跟祖父正经学医,现在还只是略懂皮毛,你若是不舒服的话,何不去前头问问祖父或者父亲?他们哪个的造诣都比我高出数十倍呢。”
再说,你们府里不是也有府医么,伍灵韵偷偷在心里加上了一句。
董默皱了下好看的眉头,犹豫地道:“我毕竟只是个晚辈,而且今日登门本就是致谢,哪好意思再麻烦伍家什么。再说,我也没什么大毛病,倒免得给父亲说我小题大做。”
这下伍灵韵来了兴致,道:“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便跟我说说吧。”刚才想着的事情也一下抛到了九霄云外。
说着,她找了个亭子,坐了下来,董默也一撩袍子,跟着坐到了她对面。
“说来我最近这些时日总觉得口干舌燥,心神不宁,烦躁不安,夜里也睡得不好,但说起来春闱已经过了,紧张的情绪也散了,不该再这样了,想请你看看是怎么一回事。”董默道。
伍灵韵示意他伸过手来,董默照办,为了避嫌,她先在他手腕上覆上一块帕子后,才伸出手指替他把脉。
即使隔着一块帕子,董默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伍灵韵有力又沉稳的手指。
此刻伍灵韵的表情很认真,嘴唇微微抿起,偶尔眨一眨双眼。
董默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垂下了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的样子。
伍灵韵浑然不觉,只一心一意地探着他的脉。
待得把另外一只手的脉的时候,伍灵韵一边把,一边问了他些平日里的生活习惯,还有入睡困不困难,多不多梦,这样的状态持续多久了之类的问题,最后还让他张开嘴让她看看舌头,董默一一照办。
“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心头有点虚火,可能是这夏日太过炎热了吧。”伍灵韵收回手和帕子道,“我一会儿给你开一副降火的方子,先吃一段时日看看效果如何吧,至于饮食方面,忌油腻的食物,吃清淡一些。”
“多谢。”董默抱拳道。
“还有,”伍灵韵又开口道,这回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挑了挑眉毛才继续说,“少吃点肉。”
董默一下没绷住,大笑起来,倒让伍灵韵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烫。
董默笑够了,才道:“是是,一定照办,伍姑娘放心。”
伍灵韵点了点头,去取纸笔给他写方子去了。
董家一行人回府的时候董夫人打发董默去后头跟董艺坐一辆马车了,董老爷一看就知道夫人这是有话想跟自己说。
果然,马车刚刚行驶起来,董夫人就道:“我今儿个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了,伍夫人的意思是想多留灵韵这孩子几年,还没开始相看人家呢。”
董老爷点了点头,他们这次以致谢的名头来,其实也是因为瞧上了伍灵韵,想试试看两家有没有结亲的可能性。
“灵韵这孩子我也喜欢得紧,今日一见,端的是沉稳大气,有大家风范,只是伍夫人的话,倒让我不好说自己的另一番来意了。”董夫人道,“您瞧瞧,之后该怎么办呢?”
董老爷捋了捋胡子,道:“夫人莫担心,这事儿啊,急不来。”
“我怎么能不急呢,默儿也不小了。”董夫人皱起了眉头,“朝中确实是有许多人家想跟咱们结亲,但都被老爷子给否了,好不容易这伍家他是点了头的,伍家却是不急着给女儿相看。”
“便是再等几年,也无妨。”董老爷道,“咱们董家也算高门了,要是跟伍府结亲,说来还是伍府高攀了呢,夫人你这才来一回,以后还有机会呢,咱们多跟人家走动走动也就是了。”
说着,他又问道:“今儿个灵韵有去花园吗?”
“去了的。”董夫人点头表示肯定,“我稍稍提起了她的亲事,她便羞得跑了出去,我想应该是去了花园。”
董老爷笑眯了眼,道:“这便好,我跟默儿说了伍家园子风景独好,默儿也去走了一遭,说不定他们碰上了呢。”
“当真有这么巧?”董夫人有些不敢相信。
董老爷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笑得慈祥,“与其我们四处周旋,不如放任他们年轻人自己发展,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后头马车里的董艺笑着凑到董默身边,问道:“哥哥,你刚才把什么东西那样宝贝地叠好收到衣服里面了啊?给妹妹我看一看呗。”
董默瞪了她一眼,把胸口捂着更紧了,“不过一张药方,我回去准备让府医过了目就照方服用的,你凑什么热闹。”
董艺很了解她哥哥,如果只是普通的药方,他定会交给身边亲近的小厮收着,这药方他居然自己拿着,还那么宝贝,想来不一般。
“待会你去府医那看不是一样的。”董默道,就是不肯把怀里的药方拿出来。
董艺撇撇嘴,“不给看就不看嘛,小气死了。”
董默不理她,岔开了话题道:“你觉得伍家姑娘如何?”
董艺想了想,道:“不错啊,我很喜欢韵姐姐。”
说罢,她又道:“怎么?哥哥你瞧上人韵姐姐啦?”
“你说什么呢!”董默作势举起手要教训董艺,“这话以后可别说了,不然对伍家姑娘声誉有损,知道了不?”
董艺怎么会怕他,做了个鬼脸,又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琼楼班的阿蛮又回来了,伍灵韵几乎每场都去听,可是还没听几场呢,就听说阿蛮要不干了,据班主说是要离开京城,回乡下去了。
伍灵韵难过归难过,但还是祝福阿蛮将来的生活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少听了很多戏后的她多出来了很多空闲时间,于是她便更加埋首在医书当中,医术突飞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