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这么快盼着我死啊!”商容钳住申公豹的耳朵,就近在凉亭扶手上坐下,大大方方翘起二郎腿,白了申公豹一眼:“到时候想把邑姜给拐带走?”
“嘿老爷子,您手底下轻点!”申公豹半蹲在地上接过,一脸坏笑的管家老哥递过来的另一支靴子,麻溜的拍直靴筒套弄在商容脚上。
“嘿,一个女婿半个儿,这女婿给自己穿鞋的感觉,可比平日里自己动手要舒坦的多!”商容老爷子侧过头看了一眼同是笑意盈盈的管家老吴,朝后者不动神色的点了点头,这才将嘴角笑意敛没心底:“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轻咳几声的商容老爷子,又恢复先前不苟言笑严肃刻板的模样,看着膝下正忙个不停给自己穿鞋的申公豹:“怎么,今日的早朝结束了?”
心绪经历大起大落,等到替老丈人把靴子穿好之后的申公豹,已经累的是哦满头大汗,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不一结束,我就来看望您老人家了嘛!”
申公豹仔细端详而去,只见眼前商容老爷子似乎对自己被罢黜官职一事毫不上心,还是之前自己所见那身浆洗到袖口发白的青色长衫,一花白短发拢在脑后一丝不苟,没有朝堂之事分神劳累,再加期间调理进补有效,整个人神清气爽状态极佳,似乎更要年轻几岁。
“那之前你和杜元铣打赌的事情呢?”
申公豹不敢有所隐瞒,将开元殿中那些表明态度,公然支持杜元铣的朝中大臣,以及自己一袖双龙强力镇压,朝堂之上那些对自己抱有敌意之人的口舌。
商容再听完申公豹的叙述之后,并没有对那浪费后者诸多口水,用华丽辞藻修饰衬托的一袖双龙,表示出多少兴趣出来,而是敏锐的将注意力放到先前胆敢公然支持杜元铣的几位朝堂大臣身上。
“他们都长什么模样?”商容眼神犀利冰冷,浸淫朝堂数十年而练就的一身高高在上令人心悸的气势,再此从老爷子身上流露而出。
申公豹略微回忆片刻,便将先前数人的身材特征,相貌特点以及说话习惯如数家珍一一说出。
“面容清苦说话先扬后抑之人,想必就是任楚章任中大夫了。大腹便便说话喜欢先扣一顶大帽子,那一定就是单腾单中大夫。”老人心中嘀咕一声:“只是这二人现已年纪不小,而且能够在朝堂之上更进一步的机会几乎没有。”
“再过一两年便可光荣病退,届时每年领取退休补助津贴,安安心心窝在家里养养花逗逗鱼颐养天年即可。”
“而且就凭这两人遇到困难往后缩,见到好处不松手的为官之道,是个十足的老油条滚刀肉,又怎么会替杜元铣出头攻击申公豹?”
“莫非,是杜元铣开出了让二人难以回绝的好处,或者是这二人有什么要命的把柄握在杜元铣手中。”
收回心思的商容看着眼前,对朝堂之上睁眼一抹黑的申公豹,不由得生出一句笑骂:“你小子什么时候走的这狗屎运?”
“啊?”申公豹啧舌不已:“那么多人,就差点把我生吞活剥了,哪里走的什么狗屎运?”
商容笑而不语招招手:“随我来!”
只是心中暗自思忖道:“当今王上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醒过杜元铣,身为太史监官员,你的手就不要伸的太长,第一次伸到丞相比干那里,想必就已经犯了忌讳。”
“这次又直接致使数位朝堂官员公开亮相战队。”商容心中冷哼一句:“怕是茅坑旁边打滚,离死不远了!”
眼角余光打量一眼申公豹:“至于他,王上一直有意让他坐上太史令的位置,再加这杜元铣数次作死,怕是申公豹以后仕途,怕是会以常人啧舌不已的速度,一路青云直上,而那国师位置,这小子还真不是没有机会!”
所以自己才说这申公豹是走了狗屎运了!
二人来到书房,商容从书桌暗格当中,抽出两封书信递给申公豹。
“这是?”
“你打开看看。”
将信将疑的申公豹打第一封书信,只见里边藏着一份皱皱巴巴满是油腻,仅有两指来宽巴掌长短的短讯。
将其铺平摊开,放在桌面之上低声读到:“吴,北市人,家有一母,现与十······”
读到这里申公豹仔细揣摩推测这才发现,可能记录出这封短讯的人时间应该极其紧迫,笔画潦草之间更是将“申”字涂抹一笔直接写成一个形似的“十”字。
反应过来的申公豹继续读到:“现与申共去玄天!”
短讯到此戛然而止,申公豹将皱皱巴巴的纸条放在桌上一言不发。
杨辰啊杨辰,你让我如何说你是好?
第二封书信迥异于第一篇的短小精悍,整体篇幅较大字数颇多,只不过同样纸张褶皱边角蜷曲,想必在送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早就有无数双手指无数双眼睛提前读过内容,揣摩过其中的用意。
只不过申公豹刚一看到开头,便有些诧异和莫名其妙。
写信之人正是自己两位结义兄弟费仲尤浑。
只不过他俩不是去冀州游说苏护,准许其女儿苏妲己入长乐宫做嫔妃嘛!
这等肥差落在他们二人头上,自当是天天纸醉金迷,夜夜花天酒地,怎么还有心思给自己写信?
申公豹目光下移,只见书信上边这写:“公豹贤弟见字如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寒舍分别已有半月之多,期间未能把酒言欢直抒胸臆,虽至冀州夙兴夜寐挂念贤弟,每每念及此事。我与兄长尤浑便长吁短叹捶胸顿足,多有神情虚弱憔悴之感。”
“然,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弹丸冀州揭竿起义,纳妃一事不见归期,我兄长尤浑几欲身陷囹圄为贼人所缚!”
“贤弟深明大义又兼得仙术傍身,值此万般无奈之际,希翼贤弟施以援手,解困除厄,搭救两位兄长于水火之中。”
“沉吟良久故著此信,念及你我同袍情深,涕泪横流嚎啕痛哭。”
落款:“其兄费仲所书,谨启顺颂时绥!”
申公豹放下手中书信,只见一旁默不作声的商容老爷子:“如果是我,我就不会替他们收拾眼下冀州这个烂摊子。”
申公豹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去是一定要去,但主要还是为了,向他们二人问清楚一件事情。”
书房当中,商容老爷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申公豹,犹豫半晌这才说道:“其实我有点后悔,让你入朝为官。”
“啊?老爷子您何出此言?”不明所以的申公豹,还未弄懂老爷子话语当中隐含的意义,就被商容赶出书房:“都已经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去见见邑姜?”
可申公豹没走出几步,商容又开始有些反悔,这怎么总感觉像是把自家大白菜,主动往猪嘴里边送呢?
试想自己还在二人面前坐着呢,这俩年轻人敢当拿自己当空气,面卿卿我我眉目传情。
那要是不在我不在了,嘿,指不定这还能做出什么事情出来呢!
孤坐长椅当中的老人笑着摇摇头:“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情,就由年轻人去吧,我一糟老头子总在这瞎掺和,迟早引人厌烦!”
躺在椅子上边的老人闭上眼睛,回想起昨夜,自己经过特召觐见当今王上于摘星楼时,是那姜皇后负责出面接待的自己。
自己弯腰行礼,而姜皇后伸手搀扶回礼,就在二人手指接触之间,两封被卷成盘扣大小的纸条,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自己的手中。
“王上,你是怎么断定申公豹一定会答应费仲的请求,然后帮你在朝歌城落下这开局一子?”老人躺在长椅之上继续低喃道:“而王上您,和申公豹这个小兔崽子,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突然,老人又想起一件事情。
从那墙角纸篓当中找到一封被自己看都没看,便揉成团的书信,却正是丞相比干亲手书写的那封火漆封口的书信!
书房之内,老人细细思忖今日朝堂之上比干暗中帮扶申公豹的举动,沉吟良久抚平信封,再拿小刀拆掉封口上的火漆,摊开信纸缓缓默读。
良久之后老人有些举棋不定,现在朝歌城的风向变化,真让人有些拿捏不准。
小心翼翼将信纸收进暗格:“你究竟,要送我一份何等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