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一瞬间灯火通明,人群开始嘈杂起来。屋子里,孟玖倒在地上,易寒想要扶着她被他推到一边,她的声音都要嘶哑,指甲深深地锲入在易寒的胳膊上,“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易寒,求求你,恢复我的功力吧,没有了灵力,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以什么身份待在浮云山?”她略带哭腔,翻了一个身子爬着,白色的玄衣一半是易寒肩膀上的血,一半是地上的污泥。
易寒轻轻地将手掌摊开,将屋子里面的东西全都漂浮起来,连同那笔墨纸砚都不放过,眼睛一扫便看见了孟玖前几日自己亲笔画的陌上花开图,寥寥几笔结构简单的花型,配上一对色彩斑斓的蝴蝶戏园图,伸手摸着那画,回头看着孟玖,他的眼眶里有着星星亮点,只是这泪却只有他看见。
自己怎么没有早些发现孟玖的异常,越是刻意忽略,越是藏着诡念,孟玖,是我害了你。
众人夜半听闻这声音本是不敢出去,派客栈老板出来,谁知那客栈老板看见易寒肩膀上的血哆嗦了一下,易寒示意让他们离开,他们便乖乖的离去,客栈里面寂静无声,夜色象是一只温和的野猫悄悄从山梁上滑下来照着,把所有的声音一起装进这客栈。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那清凉的晚风吹拂着孟玖的脸颊,平日里会感到阵阵清凉,今天却是止不住地让人发抖。
夜色下重阳紧紧的跟在清灰身后,看着客栈人群的神色再加上听到刚才那一声喊叫,他也不由心猿意马起来,问着在路上一直不吭声的清灰,“刚才是孟玖的声音,她,不会出事吧?”
清灰捋着胡须摇摇头说着不要担心,倒是白笙安慰着他道,“重爷,不要乱想,孟玖武功那么厉害,平常人怎么会近得了她的身,想必是他们产生了什么争执,易寒总不可能真的伤害她。”重阳点点头,将身下的瓦片捏的紧紧的,终于忍不住下去看看情况,白笙拉不住他,清灰却是不管说道,“不用着急,此时也确实他该上场了。”
屋子里面孟玖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身子一直在缩着,易寒抱着她神情严肃,月光打在两人身上,却是极为的不真切。
重阳推开门走进房子里看到的便是这一切,孟玖听到有人的脚步声猛地抬头正对着来人睁大的眼睛,她满是泪痕的瘦削的脸绽放出与平日不一般的笑,那笑透着悲后的无奈和绝望,还有排除一切肮脏的单纯的笑。
重阳一阵惊异,站到前面看着她凌乱的头发有气无力的样子开口问着,“易寒,孟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废了她一身灵力,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么?重阳,如今你可满意了?”易寒声音里面带着苍凉如水的寒意。
重阳身子一颤,孟玖被易寒废了武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着眼里失去光彩的孟玖,他内心一阵愧疚,心疼,孟玖在皇宫中天不怕地不怕便是因为有灵力傍身,她又偏是个爱仗义帮助的性子,现在没有了灵力,可让她怎么办?
重阳慢慢地走过来,看着像是小孩子般笑得欢快的孟玖,不敢轻易呼吸。
“孟姑娘,你没有事吧?”重阳走到她跟前,小心翼翼地探问着,若是从前,她一定会笑着回答,又或者是冷冷地转身不理会自己,再或许心情好了只会丢出两个字没事来敷衍着自己。
可是现在孟玖一把抓住重阳,四下打量着他,语气欢快又带着撒娇的感觉,绝美的脸庞挂着孩子般的稚气感,她满是流光的眼睛笑着说道,“我很厉害的,你们谁都打不过我的。”
重阳翻手将孟玖的手抓住,把了她的脉搏,果然那已经是如同常人的气息,平平稳稳,没有半丝真气。
他心里一阵发疼,喉咙一阵酸,紧紧握着孟玖的手,“孟姑娘,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是重阳啊!你不认识我么?”
孟玖奇怪地打量着他,看他这副样子很是可爱,轻轻摸去他的眼泪,放开他的手退后几步笑着看着易寒,“我是很厉害的,你们谁都打不过我。”
她在诺大的房间里面跑着笑着,那银铃般的笑声却又如绝望,直让人心疼。
她那齐腰的长发随着舞姿的律动而飘散,在月色下翩翩起舞,此时的白纱衣染上血色随风飘动,这一身的白及月光的照耀使孟善仿若一个仙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样神秘,那样纯洁。
易寒闭着眼睛立在窗前,重阳捏着拳头看着什么也不知道的孟玖。
然而没有睡着的在这个夜色中还有许多人,白笙坐在桌边没有睡下,她思来想去,看着孟玖那个状态倒不像是装的,只是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终于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为何半分都高兴不起来,就算是这样,重爷的心都在她身上。
夜色渐深,树上的猫头鹰却是睁着极大的眼睛审视这个天下,易寒立在窗前,手紧紧地捏着,他想着孟玖清醒前最后说的一句话,她说,易寒,你会后悔的,只要你不杀了我,你便会后悔的。
他亲手废除了她的灵力,那灵力都是他教于她的,他狠心决绝,却也是无奈之举,她本就是天生奇命,而怨念只会让她更加走入邪道,倘若能救得了她,一身的灵力又算的了什么?
早上客栈的仆人慢慢地给只穿着素衣的孟玖穿衣,给她洗脸,梳头发,看着孟玖美丽而又憔悴的脸暗自流泪,孟玖看着铜镜里面映出的人儿嘻嘻笑着,“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头去……”
孟玖将桌子上的珠钗全都戴在头上,闪闪发光,她摇着头问着身后的人,那金钗叮当响,“你看我戴上好看么?”
上了年纪的仆人受过孟玖的恩惠自然是心疼不已,此时却是赶紧抹了泪水,对着孟玖笑着,“好看好看,孟姑娘戴上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孟玖心满意足地笑着,轻轻哼着歌,看着外面的好天气,她恳求地看着身后的人,“大娘,天气这么好,你便带我出去走走如何?”
女人为难地看着她,再看着院子里面守着的人,她好好的对着孟玖说着,“孟姑娘,易公子出去办事,只吩咐咱们就在院子里面散散步就好,可以么?”
孟玖的神情一下子沮丧起来,面色恍然又恢复到了清冷发着呆,将胳膊环在膝盖上一动不动,无论女子怎么样叫着自己都不答应。
“怎么了?”一沉稳的声音赫然响起,女子回头一看,是易寒拿着做好的饭菜过来,这几天来每天都是如此。
“公子……”老妇走过来看着易寒,小声地说着,“孟姑娘想要出去散散心,她已经一连几天没有出去这个院子了。”
孟玖听到一些动静,抬起头来,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易寒,易寒怔怔地看着她,将饭盒放到桌子上,招手让她过来。
孟玖笑嘻嘻地过来,将手伸出去揽着易寒的腰身,头蹭着他的身子,声音软软地说着,“易寒,你怎么现在才来,孟玖都快要饿死了。”
老妇见状,欠身说着,“属下告退。”她出门时看着孟玖惹人怜爱,这两人的感情,哪里又是一般人比得上的。她叹了一口气出了门。
易寒见着老妇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将手搭在孟玖的头上,轻轻地抚摸这顺着她的头发,“孟玖,你不要怨我,我知道你不是真疯,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孟玖却是像没有听到似的,赶紧打开饭盒,看着里面很是可口的饭菜,易寒叹一声气坐在桌子边一勺一勺地给孟玖喂着。
“孟玖,你不要担心,你还是会受浮云山人人敬仰,没有人会小瞧你,只要你待在浮云山一天,我便护着你一天。”
“易寒,我们出去好不好?”孟玖瞧着外面的天气对着易寒说着。易寒看着她的眼睛,沉吟一会儿这才说好,“等你把伤养好了,我们便去找爹娘好不好?”
孟玖开心地拍着手嘴里嚷嚷着找爹娘找爹娘……
这天刚吃过午饭,伺候的人都走了以后,孟玖便在外面的躺椅休息着便敲着旁边的石桌独自哼唱着,偶尔拿起一杯茶慢慢地品尝着。
阳光太过刺眼,她轻轻地将一块绸布盖在眼睛上,从红柳树上映下的星星点点照在她的身上在冬日多了几分温暖,她将茶壶拿起来准备喝着摇了摇却是发现并没有什么声音叹了一声气,随后声音提高了一点,“吴妈,吴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