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之前犹自放着燃尽的蜡烛以及工整摆放的奏折书本,依稀还残留着昨日的气息,提醒这一切不是梦。
孟玖皱着眉头支起身子来,她觉得身体有几分酸软,大抵是在桌子上趴的太久了,有些疲倦。
她低头瞧了瞧,自己衣衫完整,身上披着的这件大抵就是乔隐的衣服了。
想着原本也是她自告奋勇前来陪伴,最终还是食言了,这每每叫她想起来,都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乔隐如今不在,怕是已经去早朝了。
孟玖取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只轻轻的舒了口气站起身来,门外传来吱呀的一声,有小丫鬟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见得孟玖已经站了起来,连忙行礼说道:“陛下吩咐了奴婢们守在此处伺候姑娘的,原本陛下是想要抱了姑娘去内室休息,却又担心惊醒了姑娘,说是等姑娘醒来之后用过早膳,若是还有些困意的话,便由奴婢们送姑娘回云意宫去休息,奴婢原本是想进来看看姑娘是不是还在睡着,如今看来,是奴婢惊醒了姑娘了。”
那丫鬟一脸歉意的说道,倒是叫孟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碍事,原本我就已经醒了,这和你没有关系。”孟玖摆摆手笑着说道。
不过这丫鬟方才所说的话,倒是叫她心头有几分感动,同时更多的是歉意,乔隐为她考虑的,的确是无比周到。
“既是如此,那姑娘便先用过早膳吧。”那丫鬟见得孟玖没有生气,连忙把早膳端了过来,笑着对孟玖说道。
孟玖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目光却流连在御书房之中,逡巡四周。
昨日来的时候便已经很晚了,她不曾留意过这儿到底是个什么格局,毕竟御书房的确是皇宫之中最为枢纽之处,孟玖从来都没有来过。
此刻她看着御书房之中陈列整齐的书架,一切仿佛都无比庄重,她心头一动,仿佛想起了什么来,只咳嗽一声说道:“好吧,你把早膳放在这里,我等一下便吃。”
“可是奴婢要伺候姑娘用早膳啊,这是陛下早上离去的时候特意嘱咐过奴婢们的。”那丫鬟听得这句话,有些为难的说道。
“不必了,我向来都是如此,用膳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你也不必担心,陛下那里我自会去说,你且下去吧。”孟玖一脸镇定的说道,俨然已经有了几分妃嫔的风范。
那丫鬟虽然仍旧有些为难,不过她也无比清楚,孟玖如今是这宫中最为得宠的女子,虽然没有封妃,不过想来也是迟早的事情,她一个丫鬟,自然知道审时度势。
思及此,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姑娘便好好用膳吧,奴婢就候在外面,若是姑娘有什么事情的话,随时叫奴婢便是。”孟玖点了点头,那丫鬟便行了礼,退了出去。
眼见着那丫鬟关上房门离去之后,孟玖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兀自还散发着热气的一碗清粥以及几道可口的小菜,精致的点心,随后就忽视了它们,径直朝着旁边的角落走去。
这么多日来,她遍寻皇宫不得父母的踪迹,这灵蝶是浮华山最为厉害的灵虫,是断断不会说谎的,既然这整个皇宫之中她都找不出蛛丝马迹,而这唯一不曾来过的,也不曾搜寻过的,便只有御书房。
若是这一处再找不到任何踪迹,那么孟玖便有理由怀疑,她的父亲母亲,怕是不在这皇宫之中,而是在别处了。
思及此,孟玖的神色已经恢复严肃,她四周观察一番,确定周遭都没有人。
这才悄然从腰间取出当初易寒交给她的那个荷包,里面还有为数不多的几只灵蝶,她熟练的把蝶蛹取了出来,放置在桌面之上,口中默念咒语,手指虚空划出浮图,很快的,那蝶蛹周身便发出淡淡的蓝光,随后一只灵蝶便破蛹而出,振翅随着孟玖的法令,在整个御书房逡巡起来。
灵蝶的生命及其短暂,不管有没有找到它所搜寻的目标,到了指定的时间便会立即消亡。
这几日,出去的灵蝶没有带回任何有用的信息便没有再回来,孟玖心头其实也是觉得十分可惜的,此时此刻,她的心几乎是卡在了嗓子眼儿,只怕最终的结果依旧是叫她失望。
就这么过了难熬的一炷香时间,孟玖的手指紧紧的相互交握,拢在袖口之中,只提高了十万分的精神注意着灵蝶的踪迹,同时也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生怕有人会破门而入。
不过这一次,惊喜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发生,她看到那灵蝶缓缓的飞入其中一个书架之中,一刹那便蓝光大盛,灵蝶在这片蓝光之中消亡不见,只余下一层淡淡的蓝色,笼遭在其中的一本书上。
孟玖神色大喜,忙不迭的跑到那书架之前,一把便抽出了闪着蓝光的那本书,赫然出现在她眼前的,便是那书本之中的一片空隙,而那空隙之中连着墙的地方,暗处有着一个不仔细观察几乎瞧不出来的机关。
孟玖的心,在此刻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直觉告诉她,这个机关就是这么多日她寻求的关键所在,也许按下了她,她的父母立即便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也正是如此,她又有几分犹豫,生怕最终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看到的那种。
生怕最终的结果,她无法接受。
也正是如此,她犹豫了几秒,可是转念一想,不管如何,她要做的都该是先找到她的父母,不是么?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眼下她要做的,唯有解救。
思及此,她便深呼吸一口气,准备按下那机关,可也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得门口有脚步声传了过来,几乎片刻之间就到了门外。
她神色一凛,立即把那书放回了原位,整个人迅速回到了书桌之前,只拿起了勺子做出吃早膳的样子,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门吱呀一声开了,孟玖抬起头来,却发现眼前站着的人不是乔隐,而是乔郁。
那个从一开始便看她不惯的国师,两人居然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相见。
这也是孟玖第一次正面同这个国师打照面,虽然她知道她是迟早免不了跟他碰面的,可是眼下就这么碰面的,竟也是叫她有几分吃惊。
她面上维持着平静的神色,眼见着那乔郁还是如同最开始一般,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看着她也没有丝毫的好脸色,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颔首笑着:“原来是国师大人,怎得不见陛下,你却独自一人到御书房这般重要的地方来了?”
“如烟姑娘不也是一人呆在陛下的书房么?怎得姑娘能来,我就来不得吗?”乔郁缓缓的说道,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走了进来。
他对孟玖说话的口气依旧是毫不客气,显然是没有把她放在眼中。
孟玖倒也不以为意,只吹了吹勺子里盛着粥的热气,笑着说道:“昨日我陪着陛下批阅奏折,便是歇在这御书房里的,就连陛下也不曾说过什么,难道我出现在这御书房很奇怪么?”
乔郁不理会她,径直从桌子上拿起昨晚乔隐才批阅过的一摞奏折,淡淡的说道:“我不过奉陛下的旨意过来取这些奏折而已,并无意冲撞姑娘。”
孟玖神色不变,只兀自盯着自己碗中的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是么?那这样最好不过。”
乔郁拿着奏折,却在离孟玖三步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着孟玖,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即使是如此,我还是有句话要对姑娘说。”
孟玖抬起头来,眸色深邃的看着他。
乔郁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从第一次见面孟玖便知道的清清楚楚。
只是两人第一次过招,从一开始,她就不能输了面子,更不能输了气势。
她就这么无所畏惧的直视着乔郁,示意他说下去。
“虽然如今陛下是当真很宠爱姑娘,可是姑娘也要明白,这份恩宠是你该小心把持的,而不是你肆意妄为的保障,姑娘也该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然哪一日你若是做的过火了,这个屏障反过来就是杀死你你的利剑了,到时候可不要追悔莫及。”
乔郁意味深长的说道,一双眼睛也不曾从孟玖的脸上离开。
那眼中犀利的神色,更是像要把孟玖看穿一般。
孟玖心跳顿了一下,面上却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样子,只笑着说道:“我并不懂国师在说什么。”
“不懂就算了,我也不过是随口同姑娘说几句,如今我还能当做是自己猜错了看错了,什么都不去计较,而姑娘也需明白点到即止,有些事情若是及时收手,你还有一丝回转的可能。”乔郁拿着奏折,轻飘飘的说道,语气之中的犀利之色,却好似他什么都明白一般。
孟玖抿着唇瓣,没有说一句话,眼中的神色,却在一刹那之间就沉凝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