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要解开封印,利姆露也不会藏着掖着拖后腿,他很大方的把纲吉体内封印的弱点以及解印的方法告诉了维克托。
【阿纲就拜托你了。】
临末,维克托听见这么一句话,耳边似乎还伴随着轻轻的叹息。
现在的利姆露,并不像位能在外界呼风唤雨的魔王,而是更像一个对自家孩子无能为力,满心复杂却又无处倾诉的老父亲。
维克托感觉自己肩负重任,神色严肃了几分,对利姆露道:【请交给我吧。】
纲吉不知道他们的交谈,只知道维克托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愿意帮他尝试。
“封印解开后,两股力量交汇容易形成碰撞,感觉肯定不会轻松,你可要坚持住哦。”
维克托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纲吉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地方面对面坐下,也不计较地上的泥土是否会弄脏衣袍了。
他深吸口气,在确认纲吉准备好后便在手心凝聚魔素,伸手展开花纹繁复的法阵,根据耳边利姆露的引导,向魔王设下的封印发起挑战。
这动静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毕竟维克托现在的精力都用来挑战封印了,对障眼法的维护降到最低,其功能失效并不意外。
而一失去障眼法的庇护,这边活跃的魔素波动和闪亮的法阵光芒就像黑暗里白炽灯一样显眼,想藏都藏不住,几乎是立刻就把众人的视线给吸引了过来。
不过这也没什么,因为他们没有兴趣多看,很快就又把视线转了回去,继续怅然的盯着虚空发呆。
这些人坐在地上,无精打采,安静麻木,像是跪在刑场上等待行刑的死囚,猜测估算着自己剩余的时间,不甘,不愿,却又有心无力、无可奈何。
单凭现在的情况来看,除非是运气爆表等到人来救援,或是发生奇迹让这火海消停下来,否则就结果就只能是长眠于此,饮恨而终。
命都要没了,哪还管别人在做什么。
他们从未把逃出生天的希望,放在一个才八岁的小孩身上。
埃德加叹气,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看着身边遍体鳞伤的伙伴们,愧疚的说道:“抱歉,是我连累你们了。”
关于卡杰门三人,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侍从,但其实他一直是将他们视作自己的伙伴的。
算算日子,他们相互认识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
当年前皇室一朝失势,他因位置敏感尴尬,在到了年龄挑选侍从时被各大世家贵族避如蛇蝎,原本内定的几个追随者都为了明哲保身刻意疏远他,生怕沾亲带故惹火烧身。
当时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连他自己都要以为要顶着那群人奚落嘲讽的眼神孤零零的离开了,却没想到最后峰回路转,看见这三个傻子磨磨蹭蹭的挪到了自己身后。
在那之前,埃德加对他们三人的印象其实不深,因为他们在自己家族里的顺位实在太低了,根本没有继位或得到重用的可能,在事件发生前几乎没有能接触到王储的途径。
但现在,他尊贵的身份和血统成了个笑话,他们间的距离也不再如同天埑。
当时的埃德加尚且年幼,但已经初步见识过了贵族社会的世态炎凉,能看明白很多东西了,因此对这三人站过来的缘由稍一思索便能猜到一二。
不过是因为尤姆陛下对他态度古怪,似乎十分重视,那些贵族拿捏不准新皇的心思,不好直接撕破脸皮,给他过分难堪,自己又不愿意亲身上场,便只能挑个折中方案,把那些不重要的子嗣推出来当块挡箭牌。
从贵族的角度来看,这是赤果的轻慢,但埃德加并不生气,现在想想甚至还挺高兴的——因为要不是这样,他还找不到这么优秀的侍从呢!
在埃德加心里,他的同伴比谁都好,没人会比他们更忠诚优秀的了。
只是如今,只要一想到导致大家身陷囹吾的原因是他那麻烦的身份,埃德加就忍不住的心生愧疚。
“请不要这么说。”
卡杰门摇头,尽管脸颊和身上的污泥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他的脊背依旧挺拔,维持着骑士应有的风姿,“为您效劳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埃德加苦笑,“让你们效劳,效劳不是效命啊……”
命都没了还能有什么?
似是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他轻轻撇开头,抿唇不再说话。
但这低落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他很快振作起来,开始回想并审视着自己来到马尔杰诺后的一系列表现,每一次的判断,每一次的决策……
他一边郁闷一边反省自我。
他们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不是没有缘由的。
是他不够警惕。
说到底,要是他能尽早察觉到马尔杰诺夫人有问题,他们说不定能找到机会撤退或反击。
埃德加一直都知道,就算背靠尤姆陛下他也不是高枕无忧的,但之前总以为口头上和政务上的为难已经是极限,没想到还会有这样明目张胆的袭击。
他还是天真了,而这天真的代价就是他和他追随者的性命……
看着身边眉头微蹙,哪怕在昏迷中也不得安稳,脆弱得像刚经过暴雨摧残的小花般的蔓迪,埃德加心中郁气翻滚,更加懊恼了。
卡杰门从他恹恹的神情里看出了什么,眉头一皱,正襟危坐起来,对埃德加说道:“阁下,请您听我说。”
埃德加看过来。
卡杰门一脸认真,“在宣誓向您效忠那天,我们的命就是您的了,‘为您献上生命’这句誓言并不是走走过场您不需要为此感到负担。”
“而且经过这些年的相处,没人会比我们更明白——”
他右手握拳抵在心脏位置,恭顺而虔诚的低下头颅,“您是值得我们付出生命的存在。”
埃德加微怔,被卡杰门突然表忠心的话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最后只能含糊应下,略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卡杰门这家伙,平时做事都认真到有些古板,没想到挺会说话的嘛,他大概不用再操心对方得不到贵族小姐青睐的事情了。
阿尼亚眼神不明的看着二人互动,他虽然暂时失聪,但他没瞎,左看看右看看,当视线落到蔓迪身上后不知脑补了什么,脸色一变,警铃大作的样子挣扎着爬起来。
他握住埃德加的手说道:“阁下,我是您的文官,我很庆幸那天选择了您,为您效力我从未后悔过,所以请您也不要后悔!”
“当然,蔓迪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没错,这才是重点。
埃德加看着两人一时失语,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感动。
他只是说了句抱歉而已,怎么他们反应这么大,难道在他们眼里他心理素质有这么脆弱吗?
埃德加轻叹一声,密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细碎的光,“我知道,我也没有后悔过,我才是庆幸你们选择了我。”
他伸手一左一右勾住两人的脖子,露出爽朗的笑容,故作轻松道:“这次可能真的要栽了,要是有下辈子的话,我们干脆做兄弟吧。啊,蔓迪做妹妹,我们一起努力,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这听起来不错。”卡杰门也跟着笑了,少年人流露出了点符合他年龄的气息。
“额,虽然可能有点破坏气氛,但是……你们在说什么啊?”听不见的阿尼亚在努力自学唇语,但奈何时间太短,还是没怎么看懂。
“在说我们下辈子的事。”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埃德加还是对阿尼亚又说了一遍。
他身体放松,双手枕在脑后靠在石头上,抬眼看向天空,可惜,在铺天盖地的红色和浓烟的霸道围堵下,清透的夜色一丝一毫都没能露出。
他有点沮丧,话语间也不自觉的流露了一些,“陛下和王妃……我欠他们太多了,结果什么都没来得及还。”
“还有蜜姆,小孩子总是健忘的,说不定没几年她就不记得我这个哥哥了,这么想想还真有点不甘心呀……”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这次回话的居然是阿尼亚。
“?!”
埃德加立刻坐起来,和卡杰门一起惊讶的看着阿尼亚,道:“你能听到了吗?”
“不,听不到。”阿尼亚眯起眼,很认真专注的盯着他们的嘴,“你们说话慢一点,再慢一点……”
他已经找到诀窍了,不过太快的话还是反应不及。
“哇,不愧是你呀阿尼亚!”两人拍手称赞。
阿尼亚:“……”
太快了,没看懂……
不过看两人赞叹的表情,让他明白自己被夸奖了,于是他骄傲的抬高下颚,矜持的说道:“那是当然,我可是阁下的首席文官。”
首席二字被他加重,可见他十分自豪这个身份。
少年们笑闹成一团,尚在昏迷的蔓迪被他们小心的保护在中间。
他们一边可惜蔓迪不能起来说说话,又一边庆幸她的不省人事,不用共同承担这份等待死亡的折磨。
……
这边,维克托正专注的操控魔素,在【智慧之王】的指导下,以最快速有效的方法摧毁封印的节点。
这是个需要消耗大量精力的过程,因为这个封印的结构实在太过精密严谨,层层叠叠、纵横交错、一环扣一环,比寻到地下迷宫的出路还有复杂曲折。
等一切结束时,维克托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暗暗心惊。
该说果然是魔王亲自施加的封印吗,这弯弯绕绕的,就算有施印者本人在旁边引导也耗费了他不少心力。
“好,搞定。”
“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
他长出口气,对有点新奇的动来动去的小孩,没精打采的叮嘱道:“你最好不小心点,现在你体内的两股能量形成了微妙的平衡,虽然暂时相安无事,但等你主动引爆后可就不一定了。”
“嗯嗯,我知道了。”
纲吉封印解开后就感觉全身暖洋洋的,手脚的酸痛和疲劳消失殆尽,体力也恢复了不少,甚至好像连有些混沌的脑子都清明了一些。
这真是种微妙又神奇的感觉,好像终于把一直穿着的束手束脚的紧身衣给脱下来的爽快和放松感。
他站起来转了几圈,动动手,抬抬脚,又跳了一跳。
体内那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就像位温和沉稳的长辈,不动如山的立在原地,微笑的注视着他。
而那在近来越来越暴躁的魔素,则像只被入侵了地盘的野兽。它露出尖牙和利爪,从喉咙里发出威胁压抑的低吼,凶光毕露的盯着那不速之客,准备随时扑上去将其啃咬撕碎。
现在双方泾渭分明,但一相遇,会发生怎样的碰撞可想而知。
维克托坐在地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只手撑在下巴上,看着小孩道:“我其实挺好奇的,你到底要怎么把他们带出去。”
小孩身体一僵,舒展的动作慢慢收回,他背着身子,没与维克托对视,语气莫名透着股淡淡的心虚,“那个,只要开出一条路,应该也算完成约定了吧……”
开路?
维克托挑眉,回头看了看身后被火焰占领的森林,纲吉的意思是说……从这里,到森林外围,开出一条路?
哦豁,这就有意思了。
从这里到外面的树木要能被摧毁,只要面积足够大,从侧面角度讲确实能达成“离开”森林的条件,就算他们身后的伤患一步也没动也一样。
但这么大范围的清扫,至少需要一个极大魔法才能办到,就像马尔杰诺夫人之前使用过的那样,没有那种程度的破坏力,一切都是天方夜谭。
这个任务目标太过艰巨,小孩自己显然也心里没底,神色犹豫,但维克托十分恶趣味的装作没看见,继续追问道:“开路?哦哦,是个好主意,不过你要怎么开呢?”
纲吉略带纠结和迟疑的说道:“……直接,轰炸?”
至于能不能,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不再说话,静下心来,尝试催发自己体内的火焰能量。
下一秒,呼呲一声,色彩奇异的火焰便在他额头上点燃了。
那是十分纯净的橙色,瑰丽得似乎只会在黎明和落日时分出现,既不过份灼热耀眼,令人难以直视,也不过于平易近人,使人缺少敬畏之心。
神圣,纯净,光明,十分符合神明的喜好,亦是能让光与火精灵趋之若鹜的珍宝。
它若是出现在露米纳斯教堂的神殿上,被那些信徒视为神明宠爱的证明,奉为神火再正常不过了。
维克托后退几步,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纲吉,对方能力发动后不止眼睛的颜色发生了变化,气质也产生了极大的改变。
原本平平无奇的棕色瞳眸,变成了华丽的金红色,与他额头上的火焰交相辉映,泛着某种金属似的坚硬质感。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维克多想,现在任何一个看见这双眼睛的人,都不会觉得纲吉是个性格温顺、需要精心呵护的小宝宝了。
他只是单纯的站在那儿,周身的魔素却在不停悸动,雀跃不已,无形的能量激荡在空气里,散开一阵阵看不见的涟漪,霸道又强势的彰显着自身存在。
尽管身材矮小,面容稚嫩,但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超越年龄的稳重和压迫感,绝不会让人因为他的外表而对他产生轻视。
这与纲吉平时表现出来的温顺乖巧迥乎不同,维克托却丝毫不觉得违和。
大概是他已经看清,对方这副乖宝宝的皮囊下是个什么样子的了吧——
是啊。
他就是这样的。
这小子的骨子里里绝不温顺平和,平时的乖巧忍让不过是因为没有踩中他的底线,倘若越过了那条线,他的疯狂强势绝不会比他老师少多少。
就像现在。
维克托看着纲吉催发火焰,越发强烈的魔素波动和闪动的火光,把其他休息的人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埃德加注视着纲吉的背影,又看看维克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让卡杰门背起蔓迪,自己也起身命令众人后退远离,勉强给纲吉留出了片空地。
纲吉深吸口气,脑子里回想着长辈们的言传身教。
好吧,说是言传身教,其实也就是聊天的时候提到过几次而已。
自从三年前,大家知道他的能力是火焰后,同样拥有火焰能力的某些人就对他多加了关注,时不时的就会告诉纲吉一些,关于火焰的知识和控制的技巧。
这些人已经默认自己是教导纲吉这方面的老师了,很有责任心,就等着纲吉封印解开后上门授课,心里打着就算暂时不能学,听听也好留个印象的想法。
在这其中,魔国联邦总大将红丸的“黑焰狱”,是纲吉被教导的记得还算清晰的,攻击力最强的招式。
它是火系的范围攻击魔法,将强大的黑色妖火压缩到极致,覆盖上控制范围和加强破坏力的结界,然后在一瞬间引燃点/爆,以此为方圆的地界都将化为飞灰,只留下焦黑的地皮。
看着自己的双手,纲吉尝试在指尖点燃火焰,可聚集在手上的暖流却只沉浸在骨骼与筋脉之中,高温扭曲了手掌周围的空气,却没有显出火焰形体。
纲吉眉头微皱,试着加大了能量的输出。
随着能量的进一步汇集,越来越高的温度让他手掌感受到了刺痛,原本令人舒适的暖流变成滚烫的沸水。
它在挣扎,在咆哮,想要摆脱束缚,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皮肤的阻隔,只能委屈的蜷缩在血肉里,忍受着被挤压的痛苦。
不行。
纲吉立即停止了尝试。
再继续下去,等能量终于突破皮肤的阻隔,在空气里具现之际,他的手也差不多熟了。
此路不通。
额头上的火焰摇曳不定,就像纲吉有点焦躁和挫败的心。
在这种状态下,他脸上的肌肉似乎被影响了,表情少得可怜,明明脸色痛得发白,面上却还淡定得惊人,只有微蹙的眉毛表明了他的感受。
……上一次,三年前,他是怎么做的?
他陷入思考,眼神盯着虚无放空。
既然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冲天的火柱,就证明着他的火焰是可以外放的,只是需要满足某些条件……
那会是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什么似的,从贴身的衣兜掏出了双手套。
手套以黑色打底,关节处镶有银色带花纹的魔钢护具,手背处则用金色丝线绣着代表魔国联邦的暴风徽章。
其使用的布料,是某些魔物吐出的丝和甲壳制成,看着类似皮革,弹性却很好,据说还有一定的防御作用,防水防火又防电,在某等级之下的武器甚至连道口子都别想割破。
这正是纲吉七岁时,黑兵卫奉令打造好的,能配合他火焰使用的武器。
原本是一整套铠甲,但利姆露和纲吉嫌太厚太重太显眼,再加上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便只拿走了手套的部分,作为以后练习的道具。
后来出门历练,纲吉看中它的防御特性,把手套藏在贴身的衣兜里,作为保护要害的最后一道关卡,现在倒是歪打正着了。
要是他没猜错的话,他火焰的显现,需要媒介。
三年前的媒介,是那座地牢,那栋房子,他的火焰在那些家具上附着点燃,最终将其付之一炬。
而现在的媒介,这双手套应该可以充当,毕竟它的锻造者可是黑兵卫啊,那位德高望重的能与矮人族凯金相提并论的锻造大师。
纲吉戴上手套,也许是温差过大的缘故,他感觉自己好似触碰到了凉凉的山泉,高温沿着相贴的皮肤转移到了布料上,热意和刺痛慢慢消减,直至消失。
他活动了下十指,运作灵活,感觉舒适,没有想象中的束缚和滞涩之感,心下不禁越发赞叹起黑兵卫神乎其技的锻造工艺。
他再次尝试点燃火焰,果然,这次成功了。
小小的橙色火苗在他手心中摇曳,瘦小,轻盈,却不虚弱。
纲吉松了口气,一边琢磨着体内两股能量冲突的强度,一边控制着火焰输出的速度。
但饶是如此小心,聚集在纲吉手上的橙色火焰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大体积,没多久就膨胀得有一个他高了。
没办法,他体内堆积得火焰实在太多了,这就跟搬一个超大的水桶却用不相匹配的小口倒水一样,在各种力的作用下,他很难精准地控制变化量。
不过没关系,重点在于压缩,能压缩的火焰量越多,压缩的体积越小,攻击的破坏力就会越大。
其他人站在远处围观,见证着一切。
橙色火焰在风中摇曳,轻盈得像块薄纱,神圣又端庄的气息将周围肆意妄为的火焰衬托得黯淡又蛮横,越发显现出它的不凡。
“……埃德加大人,请宽恕我的无礼。请问那位小少爷是在……?”
一个士兵鼓起勇气向埃德加搭话,但当那双碧绿的眼睛看过来时,他感觉自己紧张得心脏都要停跳了。
那一瞬间他不禁有些懊悔起来,自己怎么会因为觉得和贵族大人共患难一场,就掉以轻心坏了规矩,开口问了问题呢?明明少说少错,闭嘴做事才是长久的生存之道啊。
好在,那位大人没有计较他的无礼。
“我也不是很清楚。”埃德加眯起眼,意味深长的看向维克托,“不过我想,维克托先生应该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士兵倒是想多了,在尤姆和缪兰的影响下,埃德加并不像大部分贵族那般有着森严的阶级观念,反而因为尤姆这个布衣国王十分重视平民阶层的诉求。
维克托瞥了他们一眼,说道:“是啊,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他大大方方的把情况和纲吉之前说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众人听完大为吃惊,之后又是羞愧又是感激。
他们这些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不能坐以待毙要拼出一条路来,他们却心安理得的苟延残喘,坐这儿等死,实在是太不中用了!
“……大人,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另一个士兵犹豫着开口,但他大概也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忙,话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不用,看着就好。”维克托对他们的识相还算满意,知恩图报要比恩将仇报好,但末了还是不忘敲打一番,“还有,不要忘了是谁救了你们的命。”
纲吉那小子太天真,可能不在乎,但他不行。既然接了任务,当了纲吉的管家,那在义务方面就要尽职尽责。
他在公私方面向来分得清楚。
小主人冒了这么大的险,对象又是平民,既然在物质方面得不到实质性的好处,那在名声方面总要捞回一点吧。
这些士兵终究是在贵族大宅里历练过的,立刻就明白了维克托的未尽之言,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一定会把小少爷的无私和伟大宣传出去。
维克托满意的点头,然后把视线移到了埃德加身上。
埃德加沉默一会儿,眼神复杂的看着那被火光笼罩的小小背影,对维克托说道:“要是他真的做到了,那我们就都欠他一条命。”
救命之恩。
哎呀,这可真是一份大人情啊!
维克托在心里愉快的拍手。
有了埃德加的这份承诺,就意味着之后要是纲吉遇到什么麻烦,他一定会出手相助,这力度绝对比单纯的国王的命令要来的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