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好了,现在我是老大,你是我的跟班。你只需要站在我的身后安静的当个背景板就行了,剩下的都交给我。”
芬妮卡边打理着纲吉身上的服饰,边不满的嘟囔道:“别不吭声呐,听明白了就吱一声呗,跟班一号。”
“……”
纲吉的眉梢动了动,表示自己现在并不想和她这个罪魁祸首说话。
唉,事到如今小孩都放弃抵抗,任由女孩胡乱折腾了。
芬妮卡见他不答,便从他身后绕到了他的前面去,语气带着微微的抱怨,“嘿,别摆出这样的表情来嘛,白瞎了你这张可爱的脸和这条裙子。”
她又围着纲吉转了几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后摸着下巴满意的点点头,“嗯嗯,不错不错,果然很合适呢!”
虽然脸色臭臭的,但纲吉现在的装扮看着真是没有丝毫违和感——
年幼的孩子第二性征本就不明显,且纲吉的五官偏向柔和,尽管也有坚持锻炼,可体格却是意外的瘦小。
这设计优雅得体的蓬蓬裙和长长的假发一套上,看起来就真跟个可爱的小淑女似的!
“就是胖了点。”
“……”
纲吉忍了忍,终还是没忍住吐槽的冲动,“里外两件都是保暖的棉衣,不胖才怪呢!”
知道他对自己给他穿了裙子的事情意见大着呢,芬妮卡语重心长的劝说道:“呐,你之后肯定是要脱掉的吧,换衣服的话到时候怕是没这个时间了,还是你想直接穿着裙子逃跑,然后招摇过市?”
“我不要。”
纲吉面无表情的秒答。
“嗯嗯,所以你现在就暂时忍耐一下吧。”
“那么,然后呢?这下总该告诉我你之后的计划了吧。”纲吉呼出口气后重振精神,看向芬妮卡道。
赶快把事情搞定吧,这样他就能摆脱这身打扮了!
“嗯?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当背景板看着我做就行了啊。”
芬妮卡好像有点困惑的眨了眨眼。
“……那不是在开玩笑?”
她确实说过这话,但纲吉还是有点不敢置信。这算什么啊,也随便的太过头了吧!
“当然不是。”
芬妮卡笑着,对纲吉招招手就推开了会客室的门从容不迫的走了出去,“好了,我们现在去找能让我们上第四层的人吧!”
纲吉一呆,他没料到芬妮卡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将自己暴露了出来,但他很快便回神,小跑着追了上去。
“芬妮卡,等等,芬妮卡——”
这裙子真麻烦,又厚又重,一不小心还会踩到裙摆,纲吉要提着裙子才能走。
“嘘!”芬妮卡回过头来,食指挡在唇前,眼睛闪亮亮的笑嘻嘻道:“从现在起,你要称呼我为大小姐哟。”
“……”
虽然好像是任务需要,但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芬妮卡是恶劣因子发作,故意的呢?
想了想,他还是回答道:“好吧。”
算了,女孩性格中的小恶劣时不时就会跑出来作怪,但至今为止也都无伤大雅,纲吉认为自己也算是适应了,只要不太过分就顺着她吧。
两人都没再掩饰,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在走廊上要是不被发现才叫人意外,所以没多久他们就被巡逻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护卫例行公事的盘问道。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步纲吉还是止不住的心脏紧缩,他的手下意识的攥住了衣袖,目光也不由自主的瞟向了站在前面的芬妮卡。
她说过他只要当背景板就行了,剩下的都交给她。
事实也证明,芬妮卡果然够给力——
“我们是什么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淡然的优雅的,不疾不徐,仿佛某种咏叹调的一段旋律,节奏并不夸张却富有韵律。
纲吉微微一愣,听惯了芬妮卡要么大大咧咧、粗声细语的叫嚷,要么阴阳怪气、幸灾乐祸的嘲讽,这么正经且有格调的语气真不像是她能说出来的。
此时的芬妮卡不同于以往任何一刻的芬妮卡。她脊背挺直,下颚微抬,一举一动乃至嘴里吐露出的一个字符都透着凛然的傲气。
——所谓贵族,是从骨子里就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看着芬妮卡,纲吉回想起了拉赞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矜持,高傲,优雅,睿智,从容不迫,进退得体。
这便是拉赞对“贵族”的总结。
就算被剥夺了贵族的身份,曾经接受过的教育果然也是没那么容易忘却的吧。
“这……请出示能够证明您身份的事物。”
护卫也算是见多识广,他打量了下芬妮卡的穿着与气质,再加上她的表现如此淡定,对他们的怀疑立刻就消去了大半。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走的。
“不需要什么证明,我们是父亲大人带来的人。各位若是还有疑虑,可以带我们去与父亲大人对质。”芬妮卡轻笑着,仪态极有涵养。若是不说破,没有人会怀疑她贵族的身份。
闻言,三个护卫面面相觑,但放松了的姿态证明着他们已经大致相信了她的说辞。
女孩见状再接再厉,“几位无需多疑,要不是父亲大人准许,我们怎么可能上得来这第三层。”
这话倒是没错,城防总部就算是进门都需要得到许可,况且还是这么自由的在第三层游走。
“两位小姐,先前失礼了。请问您的父亲是?”护卫们对“她们”行了问候礼,其中一人这样问道。
“不必介怀,职责所在罢了。”
芬妮卡也向他们回了一礼,纲吉后知后觉的学着芬妮卡的动作回了礼。
行完礼后他还有点心有余悸,好险,他刚才差点下意识的就用男性礼节回礼了,他现在穿的可是裙子呢……
“家父是安格尼斯·罗宾。”
这是一个纲吉是第一次听到,但对这里的人却是耳熟能详的名字。
“原来是安格尼斯大人的千金,失礼了,请容许我们为您引路。”
“多谢。”
说的好听,其实还是信不过,打算去面见一下安格尼斯确认罢了。
不过,这正好如芬妮卡所愿。
这个巡逻的三人小组分开了,他们派出了一个人去引路,剩下的则是继续去完成巡逻任务。
穿过长廊,这次途中与他们相遇的巡逻兵再未阻拦,果然是要有“熟人”在才好办事啊。
他们走到了一扇门前,护卫先一步上前去敲了敲,门里有隐隐的声音从传了出来。
“进来。”
“父亲大人,我回来了~”
得到了准许的护卫打开了门,芬妮卡却先发制人的冲了进去,目标明确的撒娇般的扑进了那个男人怀里,她双手环着对方的脖子很亲昵的样子,“您看见了我开不开心啊?”
芬妮卡的演技也太自然了,要不是纲吉见过她的母亲,说不准真会把他们当成一对父女。
不不,其实也不是很像,因为那个名为安格尼斯的男人表情有点不太对。嘛,这是当然的吧,突然多出了个女儿是个正常人都会懵。
“安格尼斯大人,我在巡逻期间遇见了您的女儿,便带她来见您。”
这真的是您的千金吗?
护卫看着自己的长官,面露询问。
“……”
纲吉好紧张啊。
虽然明白芬妮卡既然会说这样的谎,那肯定是和这个名为安格尼斯的男人认识的。
但他还是很担心对方会不会不太配合,因为那个男人,看起来真像随时都会把芬妮卡扔出去的样子……
“多谢,麻烦你们了。”
呼,纲吉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对方没有否认。
“无事,能为您效劳是属下的荣幸。”
“喂,你们,先下去吧。别打扰我和父亲大人的叙旧。”
仿佛见到了父亲后就会撒娇的小女孩,芬妮卡头也不回的说道:“父亲大人,我可是用许多话想要对您诉说呢~”
“安格尼斯大人?”
护卫遵守的不是女孩的命令,而是先看向了安格尼斯确认了他的意向才行礼退了出去。
一起退出了房间的还有纲吉,因为他接受到了芬妮卡的眼神示意,她似乎不希望让人听到接下来的谈话。
应该没问题的吧?
纲吉在出门时还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看,却意外被什么反光给闪了下眼睛,还不待他再仔细看看,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老师,刚才的是……”
想起那道反光,纲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在那个叫安格尼斯的男人身上,纲吉无法感受到那人对他们的善意,芬妮卡向他寻求帮助说不定是在与虎谋皮……
对方不会趁机欺负芬妮卡吧?
“啊啊,那个女孩的话应该不需要你的担心哦。因为无论怎么看,都是那个叫安格尼斯的人生安全更危险点吧。”
利姆露说出了让人震惊的话来。
“什么意思?”
纲吉有点没听懂。
利姆露语气幽幽说道:“芬妮卡啊,在先前扑上去的一瞬间就用淬了剧毒的小刀抵在了那人的大动脉上哦,只是被她用身体挡住了,所以你们没看见就是了。”
——哎?!
意思就是说,那道反光,其实是芬妮卡拿着的凶器吗!?
纲吉被芬妮卡的行动力给震惊了。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胁迫?不帮我就给你一刀子——不对,还淬了毒?!!
“嗯,我之前鉴定了一下,是能见血封喉的那种。”利姆露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可怕,动不动就摆出这种要你命的架势。
“……”
小孩站在门口一脸呆滞,最后有点崩溃的抱住了头,让旁边一起出来的护卫有点担心。
——他错了,真的。他不应该把事情全部交给芬妮卡的。
——怎么办?之后要怎么收场?他现在再找借口闯进去来还得及吗?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不用在意,只是有点心累而已……”
纲吉谢绝护卫要带他去医务室看看的提议,回头看着那紧闭的大门,满心的纠结。
芬妮卡应该不会那么冲动的……对吧?
……
在护卫和纲吉都出去后,这个办公室里就只剩下这对连戏都懒得做的伪父女了。
“要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啊,城防部队总负责人的副、官、阁下。”
在某两个字上咬了重音,女孩弯弯的眉眼里却不含一丝笑意,让人琢磨不清她是否会真的把那带着剧毒的一刀给切下去。
但这个名为安格尼斯的男人却有恃无恐,因为他是贵族,而芬妮卡只是个平民。
要是杀了他的话,这女孩以及和她有关系的人在今晚就都得给他陪葬,贵族的性命可不是这种平民能够相提并论的。
“你来干什么?我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出了你这样的女儿。”
他的态度依然傲慢,但他阅历让他不至于做出和那些年轻人一样任性轻率的举动。
“是呢,真面对自己的女儿应该还不至于对自己的身份说谎。我确实是才到萨鲁多城不久,否则也不会连大名鼎鼎的城防总部的徽章都认不出。”芬妮卡好似自嘲似的说道。
安格尼斯不愧是城防总部的二把手,他的目光连一丝都没分给随时可能要了他命的小刀一眼。
他从容不迫的说道:“就算我说的是谎言你也没信不是吗?你生气的只不过是自己没有认出我们部队的徽章罢了。”
芬妮卡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她的脸上失去了一贯伪装的笑容。
要是纲吉见到了一定会感到惊讶,一个人笑与不笑的差别竟会如此之大!
怎么说呢,芬妮卡面无表情的样子,感觉和第一次见面时的铃木,不,芬妮卡拥有比那个时候的铃木还要深沉冷酷的黑暗及扭曲。
啧。
芬妮卡内心咋了下舌。
她果然还是喜欢和傻小孩相处,聪明人太讨厌了。
没错,真正让芬妮卡生气的,其实是自己犯了个超级低级的错误这点。
一个中央城市这么有辨识度的纹章她居然没认出来,还要纲吉提醒她才发现——
耻辱啊!一生的黑历史!
不过,哎,人的精力果然是有限的,都是那些事情的计划和处理都太花时间了。
“你太多疑了,整天辨别着各种情报的真伪,让你没办法信任任何看到听到的事物了吧。没有经过查证的东西都不可信?”安格尼斯正经语气是无法忽视的嘲讽。
“用不着你操心。”
芬妮卡瞪了他一眼,把抵在男人喉咙上的小刀收了起来,后退两步让出了安全的距离。
她呼出口气,大大的笑容再次回到了脸上,抬眸对上安格尼斯意味不明的视线,女孩只是笑道:“哎呀呀,我也知道单凭这把小刀没办法对您如何的,只是摆摆样子而已啦,您是不会介意的对吧~”
这是实话。
确实如安格尼斯所料的,芬妮卡并不会为了一时的冲动就让自己成为谋杀了贵族的通缉犯,她拿刀只是想测测她这位客人的胆量而已,要是真被吓住反倒是她要头疼了呢。
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哪儿能完成她的期望?她的这步棋需要的是没底线的野心家,而不是个只会空想的胆小鬼。
当然,芬妮卡也不否认自己还存在着吓吓这人的心,谁让他不但给了她假情报还令她丟了那么大的脸呢!
安格尼斯淡定的理了理自己有些褶皱的衣领,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说吧,你的目的。”
虽然欣赏芬妮卡的情报能力,但安格尼斯可没有半点想要和她多聊的打算,这女孩太聪明了。
而且,知道的太多。
危险的想法不止一次的浮现在他脑海里过,有时他也会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在这里直接——
“在说目的之前,有件事得先确认一下。”
芬妮卡笑嘻嘻的说道:“您是知道的吧,我每次来见客人前都会做点小小的措施。”
“为了不让您的秘密在太阳升起前变得人尽皆知,您会让我和我的人平安的活着离开的对吧。”
是的。
要是在这儿直接杀了她,这件事可能就会成真。而且这个被暴露的消息,百分百都是能直接置人于死地的那种——
被人知道就完了。
作死的狡狐。
业界送给这个女孩的外号。
芬妮卡这家伙,最喜欢不怕死的收集这类信息,明明曾经只是在格里坦周边地区活跃还好,但现在……
因为“魔物之灾”还真是什么麻烦人物都跑到萨鲁多城来了!
安格尼斯会心生忌惮,自然是因为这女孩有着累累的前科——
因为和客人撕破了脸皮,就直接把对方的秘密用各种方式在一瞬间让一整个城池的人都看到了的事情可谓是让人印象深刻。
虽说是买方先起了杀心,但是芬妮卡这么做实在无法让人释怀,所以至那之后找她麻烦的人也就变得多了起来。
听说最惊险的一次就是这只小狐狸终于被人找到了老窝,本来都快要被灭掉了的,没想到她的母亲是个疯婆子,举着菜刀乱砍人,竟是拼了命也要救下自己的女儿。
后来他派去的人传回来说,芬妮卡在来到萨鲁多城后就十分活跃,到处收敛钱财试图购买高阶的回复药。这证明着那个疯婆子就算没死也离死不远了。
真是的,生命力顽强的让人恶心啊,果然是贫民窟里出来的。
那些派人找茬的家伙也够没用,连个小女孩都杀不死。
作死的狡狐,这个一开始极尽嘲弄的外号现在却让人恨得牙痒痒,明明都那么作死了怎么还活着呢!
“你确保你活着,那些秘密就永远是秘密?”安格尼斯挑挑眉。
芬妮卡摆摆手,“您说笑了,当然不止是活着啦,还得平安的回去才行啊。”
“我只是毫无背景的小小的平民啊,胆子也只有芝麻点大,做事当然得考虑周全了。”
“别担心,我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您可是大客户呢,我们未来还可能会有其他愉快的合作不是吗?”
“……”
安格尼斯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算是勉强认同了面前人的说法。
作死的狡狐确实是在谨慎滑溜的同时又极有信誉。只要他不做出过分的事情,对方就不会狗急跳墙的做出同归于尽的行为。
“你至少要什么时候回去?”
芬妮卡不着痕迹的微皱了皱眉毛,“在太阳开始升起前,不然我可无法保证您的秘密的安全。”
“那么就回归正题吧。你想要什么?”他问道。
“哎呀呀,双方获利才是交易嘛~我可是个正经的情报商人,稍后就用您感兴趣的情报交换吧。”
打太极了这么久,嘴都要说干了,芬妮卡终于能提出自己的目的了。
“我此次前来,只想要阅览第四层资料库的权限。”
所以才说啊,她讨厌聪明人——
麻烦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