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川高中,傍晚时分。
“我依稀记得那个限定蛋挞真的太棒了,就像是在暖炉上煮着的,加入了各种食材的红菜汤。”
“蛋挞的基本材料是面粉,奶油,蛋黄等,哪里来的红菜?”
数人的脚步回响在走廊上,雾山堇用清澈的声音说。
“我只是打一个比喻,雾山同学。”羽岛弦瞄了一眼她那清丽可爱的小脸,觉得她不懂风情。
“哎,真是不寻常,你的关注点怎么浪费在这种地方?”
“现在连诸葛孔明都能变成派对浪客了,我说蛋挞像红菜汤你有什么异议吗?”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身后的渡亮公生忽然发言说。
羽岛弦笑着说:“外来者请闭嘴。”
“......嘁。”渡亮公生轻哼了一声。
羽岛弦问道:“请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不是你把我拉过来的吗?”渡亮公生觉得好笑般地说,他也很后悔。
“外来者请闭嘴,我没跟你说话。”羽岛弦转过身,眉头紧锁,“你太自信了吧?”
“你!”
雾山堇撩着落在肩膀上的长发,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说:“你的黑泽同学求着我来的。”
“哦?我求着你来?是你自己要来的吧?”
这时,黑泽宫瞳拿着一份文件从后来走来,视线盯着雾山堇。
雾山堇平静地说:“主动和我说你们两人已经分手,这难道不是求着我给他伸出援手吗?不过他作为我的下属,伸出援手也是自然的。”
“你这也太自信了吧......”羽岛弦说。
“看不出来,你嘴也挺硬嘛。”黑泽宫瞳嘴角上扬,扭动着腰肢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羽岛弦深吸了口黑泽宫瞳路过自己身边时的香甜空气,余光注意到了雾山堇正投来鄙夷的目光。
“雾山同学,你口是心非的样子,真可爱。”羽岛弦笑着说。
雾山堇投来了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很低劣的语言方式,羽岛同学。”
可她这幅波澜不惊的模样,让羽岛弦这个一直以诚实作为人之根本的实诚人给惹恼了,他可是说了心窝子的话哦。
“啊?雾山同学你对你这么可爱有什么意见吗?我说你是个可爱的少女一件事压根就没有任何的质疑之处吧!那你到底要我怎么说?只要你让我说多少遍都行,因为你真的非常可爱啊!”
“无聊。”
雾山堇径直往校长室走去,一瞬间瞄见了那光滑如凝脂的肌肤,染上淡淡的红晕。
羽岛弦手放在渡亮公生的肩膀上说:“所以说啊,现在的少女就是口是心非,我说可爱她又不信,不可爱她又说我没眼力见,真难伺候,你说是不是?”
渡亮公生直接拍开羽岛弦的手说:“你别误会了,我和你关系并不好,来这样也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你来这样完完全全是因为黑泽同学,你胆子小我知道。”
“你!”
“哦,快点跟上去,总不能让那些人等着吧?”
“喂,发生了什么事?”渡亮公生快步跟上。
羽岛弦无所谓地说:“我个人倒是不介意啦,毕竟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
“所以是什么事?”
“你那天晚上的女伴似乎对我爱的深沉,甚至说那层膜都被我撞破了,这又是什么事啊?把我当什么人了?什么货色的女生都去撞吗?”
“呵,这个啊,那你活该。”渡亮公生在旁冷嘲热讽地说,“和子她的父亲是议员,母亲是一家企业的社长,有一百种办法能让你离开这里。”
“哦,听上去很不错,难道那层膜是你撞破的?”羽岛弦好奇地问。
“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经没了。”
“这能对我说?”
“反正现在就我们两人。”
羽岛弦瘪瘪嘴,胃里不知为什么,感觉有人正用棍子搅拌胃酸。
走进校长室,校长正坐在正中的沙发上,而坐在左手边沙发上的,是雾山堇和黑泽宫瞳。
雾山堇双手抱臂坐在位子上,黑泽宫瞳手肘撑着扶手,神情淡然,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明明校长室的沙发很大,但是两人却坐在最两边,留下中间了很大的空间。
在右手边沙发上,是一名身穿西装服的中年男性,浓眉大眼,体态修长。
他一看见羽岛弦,怒火就毫不掩饰地随着字词冒出来。
“你就是羽岛弦吧!我无法认可像你这样的人留在这里!”
羽岛弦举起双手说:“我是无辜的哦。”
“罪人都这么说!”
“那你这么说,那我就说我不是无辜的,怎么样?”
安艺议员怒气冲冲地说:“你看!校长!黑泽小姐!我现在就报警!让他付出代价。”
羽岛弦夸张地耸着肩:“这样我不是百口莫辩了嘛。”
黑泽宫瞳率先开口,架着双腿冷静地说:“安艺议员,坐下来好好谈,你这样只会让事态更糟。”
“哼,作为学生,竟然连领带都没有打好。”安艺议员冷眼瞪了羽岛弦一眼。
羽岛弦听了后,不仅没有打好领带,反而把第一课纽扣解开,露出锁骨。
“校长,你的室内好热啊,安艺先生你穿的真严实,一定是个正人君子吧。”
“羽岛!”校长严肃地开口说,“坐下来。”
黑泽宫瞳看了眼和雾山堇中间留空的位子,那修长白皙的手拍了拍,示意羽岛弦坐下。
因为黑泽宫瞳是翘着腿的,羽岛弦觉得那脚会打到自己,就直接挨着雾山堇坐了下来。
确确实实是挨着的,中间只隔了一巴掌的距离。
等到羽岛弦坐下的时候,他说渡亮公生说:“渡亮,你坐啊。”
渡亮公生直接坐在安艺议员身边,恭恭敬敬地说:“我是安艺的朋友。”
“嗯,打炮的关系。”羽岛弦笑呵呵地说。
“喂!你别乱说话!”渡亮公生摆出一副被污蔑的神态,指着羽岛弦说,“我和安艺同学是很纯洁的关系!你的嘴巴放干净点。”
“柏拉图关系?真好呢。”羽岛弦毫不在意地笑着。
又在笑!又在笑!不管情况怎么样都在笑!这个人难道就不害怕会被议员和学校怎么处理吗!
渡亮公生紧紧握住拳头,他一定要好好给安艺议员助攻!
黑泽宫瞳交替了下双腿,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扶手说:“安艺和子呢?”
“我的女儿现在还在家里不敢来学校,说到底都是这个人害的。”安艺议员投来毒蛇般的视线,恨不得将羽岛弦车裂。
但黑泽宫瞳在眼前,他依旧保持着最大的克制。
雾山堇双手抱臂,轻声问道:“安艺议员,你知道你女儿私下的生活吗?”
“当然!我可是她的父亲,还有你是?”
“我只是羽岛同学的同......”
然而还未等雾山堇说完,黑泽宫瞳直接开口打断说:“她姓雾山,雾山堇,是雾山干事长的次女,羽岛弦是雾山的朋友。”
“雾......雾山干事长?朋友?”
安艺议员的身姿顿时挺拔,一开始的桀骜不拘消失的无影无踪。
“您好,我是东京市的民政党议员,能认识您很高兴。”
但是,他看向羽岛弦,紧紧握住拳头冷声说:“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好好挑选朋友。”
雾山堇不满地瞪着黑泽宫瞳,但是黑泽宫瞳却丝毫不在意,脸上只是带着浅浅的微笑。
渡亮公生的嘴巴开阖的像金鱼:“雾山同学,你的父亲是干事长?”
“不会吧?你这个都不知道啊?初中还是同学?我和她相处几天就知道了。”羽岛弦露出一副得意的模样。
“用不着你来说!”渡亮公生咬牙切齿地说。
他感觉这个人说的话一直都在炫耀!
雾山堇手捏着精致的鼻梁,继续说道:“回到正题,安艺同学放学后会去哪里?和哪些学生在一起?去朋友那里有没有通知您?到家的时间通常是?一个月的零钱开销的去处?”
“那个,我——”
安艺议员就像吃了粘糕噎住的土拨鼠一样,愣在原地无法回答雾山堇的问题。
“您真的了解自己的女儿吗?当然我并不是在诋毁您,相反我觉得您能为自己女儿的遭遇而感到生气就很不错了,只是您并不了解前因后果,单纯代入了父亲的角色,可事实真的是你听见的那样?”
羽岛弦身体前倾,看着雾山堇说:“我喜欢你的精神攻击,就像你之前那样对我一样。”
雾山堇看了眼羽岛弦,继续冷静地说:
“同时你看这个人完全没有悔过的表现,难道他真的是禽兽?我是相信校长和早菜老师的眼光,更何况还有我这样优秀的人在他身边,可他没有对我下手,足以见得这个人没胆量。”
“......最后一句话是多余的吧喂。”羽岛弦说。
“他就是禽兽!”渡亮公生说。
“真的?你是禽兽吗?羽岛同学?”雾山堇好奇地歪着头询问道。
“......你问我这个问题?”
安艺议员双手摁在大腿上,深吸一口气说:“我来这里是想解决掉这事,我不能让我女儿蒙受这样的耻辱。”
“耻辱?”黑泽宫瞳冷笑一声,将带来的文件夹翻开说,“安艺议员,看你反应,你是完完全全的不知道你女儿放学的去向,要不,就让我来告诉你其中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安艺议员眉头一皱。
黑泽宫瞳修长的手指翻动的纸业,白纸上的黑字一一映入眼帘。
“这是黑泽集团旗下上周的旅馆入住登记,按理来说这些资料都不能泄露,因为要保证顾客的个人隐私。”
黑泽宫瞳喘了口气,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凝视着羽岛弦说,
“但如果谁想让他受到伤害,我也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羽岛弦背脊上的紧张感在游走着,黑泽宫瞳脸上那隐隐的笑意,让他一时间失了魂。
“入住记录?关这件事什么事情?”安艺议员的语气变得有些怯弱,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黑泽宫瞳将其中夹着的一张文件取出来,放在桌面上,安艺议员立刻接过。
“这是原宿下的一家旅馆,请看第63条的入住登记,603房。”
安艺议员看着上面的纪录,明明白白地写着:「渡亮公生」,登记时间是5月21日,傍晚的6点23分。
“渡亮公生?”
渡亮公生的脸色一变,校长室内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他。
“那个,我......不是......”
即使想狡辩,可是纪录明明白白地写在那里。
羽岛弦回忆起来说:“话说回来,那天遇见你们是在晚上呢,难不成是刚做完出来的?”
渡亮公生急忙站起身,胸口憋闷得透不过气来:“你!你在污蔑我!”
“确实那天晚上我和这个人遇见了安艺同学和渡亮公生。”雾山堇手抵着下巴说,“如果是真的话,旅馆前台应该会有录像吧?”
比起渡亮公生,安艺议员更愿意去相信雾山堇的话。
安艺议员转过身紧紧抓住渡亮公生的衣袖:“喂!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渡亮公生脸色惨白,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我当时确实和安艺同学在一起!可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是休息了一下!”
“休息?”黑泽宫瞳冷冷一笑,看向安艺议员说,“你想知道603房里的具体开销吗?如果不知道的话,就由我来告诉你。”
“等等......不要.......”渡亮公生想伸出手来抢黑泽宫瞳手里的文件。
然而黑泽宫瞳直接递给了羽岛弦说:“你来念。”
“好勒!”羽岛弦一把接过文件开始看起来,之后眉头一挑。
“让我看看,哦呀,603房纯净水两瓶800円,避y套一盒2500円,纸巾2盒1300円,啊,你们是在里面玩什么啊?花里胡哨的,等等,一套?你是打桩机吗?”
“不是的......不是的......”
渡亮公生开始怀疑羽岛弦要求他上车,完完全全是想当众让他出丑!
安艺议员的手臂在颤抖着,呼吸变得越来越辛苦。
“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的女儿!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渡亮公生惊恐地土下座在地上:“我和你女儿玩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处女了!相信我!”
“你在说什么蠢话!”安艺议员一脚踢开地上的渡亮公生。
“真的!你的女儿是婊子这件事,我们圈里人都知道!”
“啧啧啧——”
羽岛弦听着这句刻薄的话,都忍不住咋舌为那位父亲感到心疼。
他根本就不讨厌这个安艺议员,他只是在担心他的女儿而已,可惜他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然而这时,雾山堇用虚无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景象,羽岛弦仿佛从中看见了暴风雨般漆黑的幻影。
“你.....你竟然这么说我的女儿......”
如同拼图的碎片变得七零八落一样,为人父的世界渐渐崩坏,充满恶意的声音,残酷地在耳边回响。
渡亮公生跪倒在地板上,一边颤抖一边不停地急促喘吸着说:“而且你女人是自愿的,而且都已经17岁了,我不需要负法律责任!她自愿和我上床,难道是我的错?”
雾山堇站起身,声音沉重,不复往日的清澈:“我先走了。”
“嗯,我也走好了。”羽岛弦觉得剩下的事情就由校长和黑泽宫瞳来处理就行。
“等等,羽岛同学,我对你的无礼深表歉意。”安艺议员出乎他的意料道歉。
羽岛弦急忙摆了摆手说:“没事的,您不也没有宣扬吗?所以我没有损失。”
“谢谢您的慷慨大度,之后需要我的地方,请直接和我说。”
和雾山堇一起走出校长室时,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天空是霓虹的幻影,那圆末的明月升到天空,一片透明的灰云,遮挡月光。
城市上方,宛如笼着一片轻烟,水般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夜。
“真相很重要吗?”雾山堇突然说道。
羽岛弦注视着身边少女的侧脸。
月光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仿佛嵌上一层薄薄的淡影。
“......看情况吧,我觉得得到真相也不见得是绝对正确的。”
“是吗?可我觉得不想知道真相的话,那和胆小的伪善者有什么区别。”
羽岛弦觉得走廊上的风有些冷,于是将纽扣和领带系好:“活这么久承受的伤害已经很多了,无法再忍受任何背叛和憎恨不是很正常。”
其实在那文件夹里有渡亮公生和安艺和子在前台登记的照片,黑泽宫瞳准备的还是很充足的。
只不过羽岛弦并不想把那张照片亮出来,知道真相和亲眼看见真相是两回事。
雾山堇神情低迷地低垂着眉头,喃喃说道:“人真是脆弱。”
和她一样,安艺先生也失去了重要的人。
突然的失去,是会改变以往的日常生活的。
面对这种事,那种身体像是被四分五裂的疼痛和绝望,她也体验过。
为什么,为什么。
在以前,明明还能幸福地微笑着的。
雾山堇坚信着,能手牵手度过那平静的,理所当然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永远。
可她认为,真相哪怕是痛苦的,也要去知晓。
即使会面临比以往更为巨大的痛苦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