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萝挑了帘子进去,就见里头乱糟糟的。 两个宫女跪在地上不住发抖,云华公主眼角微红,酒意明显,指着那两个宫女,喝道:“息怒?”
南妍县主抬手按了按眉心,快步走到几子前,倒了一盏热茶端给云华公主,扭头看着青烟和绿淳,道:“还不赶紧下去。”
见南妍县主解围,青烟回过神来,手脚并用爬起身把混混沌沌的绿淳拖了起来。 绿淳伸手去捡铜盆,手指刚刚碰到盆子,一盏热茶直接泼到她的手背上,吓得她惊叫一声赶紧收手。 云华公主泼了茶,随手把茶盏扔在几子上,冷冷看着南妍县主,道:“南妍,你现在是瑞王府的人了,我这儿可轮不到你做主了。”
南妍县主轻咬下唇,没有应声,她若再开口,无异于火上浇油。 云华公主哼了声,几步绕到了绿淳跟前,也不管地上湿了,她蹲下身子,五指用力捏住了绿淳的下颚,笑道:“现在,你跟我说说,为什么拿不稳铜盆?”
绿淳面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华公主的手劲不小,绿淳被逼着对她对视,公主毫无笑意、深邃不见底的眸子让绿淳心慌意乱,这些下去,她的下颚会不会叫公主捏碎了呀…… 就算捏不碎,公主会拿鞭子抽她的吧…… 绿淳一眼看到了挂在架子上的马鞭,这东西若抽到身上…… 难以抑制地,绿淳抖得厉害,眼泪涌出,结结巴巴道:“是、是朱芊。”
“什么意思?”
云华公主追问。 绿淳怕得厉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帐篷外头有人传话,云华公主一把甩开绿淳,转身坐回了榻子上。 一名四十多岁的内侍进来,见了里头状况,他面不改色地低下了头,规矩行礼,仿若他根本没有留意到此处的“不寻常”一般。 这是个人精,杜云萝只看他这个表现就知道了。 “今日看着马厩的是你?说吧,去哪儿躲懒了?”
云华公主看也不看那内侍,闭着眼睛问道。 内侍恭谨道:“回公主话,今儿是奴才看着马厩的。原本还有两个人,马匹都被主子们牵走了,就剩下几匹,就成了奴才一个人了。奴才不敢躲懒,只是……” “只是?”
云华公主轻蔑地笑了。 “公主,人有三急……”内侍放低了声音,虽是合情合理的由头,可在公主面前说这些,到底是怕冲突了贵人,内侍提了一句,赶紧略过,道,“奴才回来的时候,有瞧见一个宫女从马厩边上过去,神色匆匆,奴才看着怪异,便问了她一声,她说是耳坠子掉了正在寻,奴才想帮着一块找,那人却说找不着就算了,主子跟前离不了人,就急忙走了。奴才当时也就没放在心上,等公主使人来问话,奴才才想起来这一茬。”
云华公主听完,缓缓睁开了眼睛,道:“宫女?你认得吗?”
内侍摇头:“奴才就是个看马的,贵人身边的姑娘们,奴才不认得哩。”
云华公主揉了揉太阳穴,睨了南妍县主与杜云萝一眼。 南妍县主垂着头,没瞧见公主动作。 杜云萝见此,也就接了话过去,问道:“穿戴如何?模样如何?”
“姑娘这么问,奴才也……”内侍犹豫着,“奴才这样的身份,哪里能盯着姑娘们的脸看呀,就记得是穿了粉色的褙子,说话声音有些尖……哎,对了,她说掉了耳坠子,奴才就大胆往她耳朵上看了一眼,她一只耳朵上戴着的是梅花、玉梅花。”
话音一摞,绿淳和青烟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内侍不懂首饰说不明白,她们两个一听就知道了,白玉梅花耳钉子,那是朱芊最喜欢的了。 云华公主看着两个宫女,道:“你们知道?”
青烟抿了抿唇,绿淳刚才就叫公主吓坏了,朱芊的名字也已经出口,此刻干脆老实交代:“是朱芊,朱芊有这么一对。”
云华公主吩咐道:“南妍,带着他去认人。”
南妍应下,领着内侍去了。 云华公主挥了挥手,道:“云萝,我吃了酒晕得慌,后头的事儿你看着来吧。”
说是看着来,可杜云萝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云华公主肯定不高兴,只好问绿淳道:“你刚才就说了朱芊吧?”
绿淳低伏下身子,颤声道:“是。”
应了这一声,却没有等到杜云萝半点反应,绿淳知道,这是杜云萝在等着她自己往下说,她硬着头皮,道:“上午时,奴婢在后头河边遇见过朱芊,她有些慌乱地洗手,奴婢在她身上闻到些许酒味。”
“你鼻子倒是灵验。”
杜云萝淡淡道。 绿淳缩了缩脖子,又道:“朱芊对县主嫁给瑞世子的事情耿耿于怀,说是县主背叛了公主对她的信任,置公主于不顾。”
绿淳一面说,一面留心看着云华公主的神色,见公主浑然不在意,她多少松了一口气。 杜云萝瞧在眼里,知道绿淳这一说法是避重就轻了,真实的理由是穗雨所说的那样,南妍出嫁后,公主变得很难伺候,底下人小心翼翼之余,也难免怪上了南妍。 帐篷里静了下来,直到南妍县主把朱芊带回来,才打破了平衡。 朱芊一双眼睛晶亮,慌乱如小鹿,她看向绿淳,绿淳却低下了头。 帘子被一把掀开,穆连慧进来,看了两眼,笑了:“呦,这是找到人了?”
朱芊上前两步,在青烟身边跪下。 南妍县主道:“公主,内侍说,他见到的就是朱芊。”
云华公主睁眼,她手边够不到什么尖锐的东西,就从攒盘里抓了一块绿豆糕,朝着朱芊的面门砸去。 朱芊不敢躲,好在是块点心,饶是公主用了劲,也不痛。 杜云萝问道:“自己说吧,哪里弄的酒,怎么动手的?”
朱芊一脸诧异,摇头道:“奴婢听不懂姑娘的意思,奴婢是去了马厩,可奴婢是丢了耳坠子去寻的,遇见了那个内侍而已,旁的事体,奴婢一概不知。”
穆连慧支着下巴轻笑:“没凭没据的事情,要你认你也不会认的。”
朱芊越发慌了,白着脸道:“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