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翻卷的长夜连炸三次响雷,三发炮将船上的人震了个惊天。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天涯阁。
“有船来了!”
“哪来的船?”
等黑黝黝的火炮口热意冲天的对准他们,近了才发现来了至少三艘大船,每艘船上都有一架火炮。
“先掉头!”纷乱的天涯阁弟子大喊着:“撤!快撤!”
没抓到容歌几人,倒是他们先行乱了阵脚,以血肉之躯对火炮,那就是找死。
容歌他们擦干净脸上的血,望着慢慢靠近的庞然大物,是定远军的火炮,跟来的却不全是定远军。
元霖大概瞧了瞧,对容歌道:“至少一半是聂姚的朝廷兵。”
容歌骇然,“他们为什么这么快?”
比漠北军还快。
“这条路定远熟悉,”韩宜年道:“定远军中有些人比天涯阁熟悉百倍,他们一定还有更近追过来的法子,没日没夜的赶,赶上了。”
韩宜年话音刚落,正好有一发落在他们背后的海里,船身直接原地凌起,四人被溅了一身的水,当即齐刷刷打了个冷颤。
宿青乔道:“连我们都炸,悠着点。”
容歌就着海水擦了把脸,拧了拧袖子上的水说:“船靠过来了,我们走。”
天涯阁弟子焦急的给仅剩的几个蛮人解释,嘶声力竭的吼着撤退,蛮人似乎已经看到了故土的疆,坚决不肯,厉声从侧面突围。
天涯阁弟子想呼死他们的心都有了,这乌漆麻黑的怎么突围,若是被对方撞上来,命都保不住了。
“来的是谁?”一个蛮人问。
天涯阁弟子操控着船,敷衍道:“不知道,但我们要先走,对方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蛮人硬声,“快要到了,不能走!”
他们两方争吵了起来,船缓缓掉头,容歌他们穿梭在船上,心下渐渐放松。
忽然,宿青乔“呀”了声,指着侧后方说:“镇北王旗!”
漠北军也来了。
前后夹击,天涯阁伙同蛮人妄想卖国的船,注定将永远沉在这。
漠北军在猎旗上挂了数盏灯,将王旗映的通红,天涯阁弟子还没来得及掉过头,就发现四周全是敌人,无路可退。
蛮人也终于怕起来,怒吼道:“无耻小人!汴京皇帝把奸细放在了船上,违背盟约,该死!”
谁他.妈知道李晖最后会叛变。
蛮人一怒之下提刀就砍了上来,天涯阁弟子腹背受敌就算了,还得内讧,直接暴走,“都这个时候还他妈找死,命都要丢了还管你什么盟约,滚!”
蛮人嘶声:“大周贱人!”
“把小船放下去,我们走,”七八个天涯阁弟子一拥而上,不管不顾的放倒蛮人,就往船下撤,他们备了艘小船,要跑。
可等他们到了才发现,小船早就被捅破了。
“谁干的!有种出来!”
容歌裹紧衣襟,和元霖往船边走,寻思道:“老子有种也不出来,哼。”
抬眼望去,已经能看清四周卷过来的人了,定远军带领的船和漠北军遥遥相望,把容歌他们夹在了中间,能隐约看到对面的人影。
混乱中元霖跳起来招手,显然对方全部注意力也在找他们,当即挥手呼应。
天涯阁弟子穷途末路,把注意力又打在了容歌几人身上,一发现他们就上来拿人,元霖一脚踹开一个,抖落刀上的水珠,对容歌说:“夫人,躲开点。”
容歌腰上还挂着一把随手捡来的刀,她想着撑一会没问题,可一声伴随着海浪湿哒哒的“阿娘——”直接把她的魂都定在了原地。
一瞬间容歌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侧方又真真切切的传来一声,“阿娘!”
“桉儿?”
容歌不知是惊还是喜,朝漠北船只的方向看去,那船飞一般的冲过来,船头跳着一个熟悉又稚嫩的身影。
江桉看到了容歌,一把拉住旁边的时言,大声:“时叔,就是阿娘!”
时言早就看见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忐忑不安……或是久别重逢的期待。
他有多久没见过容歌了?
潮湿的水汽让本就未愈的双腿愈发的疼,钻心刺骨,他捂着胸口低低咳嗽两声,发丝被风吹起,吩咐道:“弓箭手准备,加速前进。”
两方同时包围过来,用不着容歌再出手,天涯阁弟子就缴械投降了。
漠北军一搭过船梯,容歌就飞快的跑了过去,被江桉牢牢的抱了起来,爬在她肩头哭的不能自已,容歌瞬间破防。
“阿娘……”江桉哽咽道:“桉儿想死你了。”
容歌估摸着江桉又长个了,抬手都摸不到他的后脑勺了,仰了仰头温声:“阿娘也想死桉儿了。”
江桉像个小大人一样检查了容歌一圈,才揉了揉暗暗发红的眼眶,委屈道:“吓死我了。”
容歌心下五味陈杂,什么时候也轮到桉儿担心他了,还不顾重重危险来救她。
“阿娘没事,来桉儿,”容歌看到了时言,把江桉带到一边,整理好情绪这才朝时言缓缓走过去。
“好久不见了……”容歌下意识的看向时言的双腿,胸口闷了一下,后面的话在嘴里囫囵转了几圈就是说不出来。
思念之情远比想象中来的更汹涌,时言压了压眼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又克制,他顾忌容歌的情绪,忙摇头说:“好着呢,没事。”
容歌伸出手,主动拥抱他。
时言轻轻拥过来,一触即放,海风把人与人之间的气味拧在一起,不消片刻又恍然掠过。
时言也偷偷润了眼眶,道:“公主没受伤吧?”
这会子定远军和聂姚的朝廷兵也登船了,双方和漠北军打过招呼,很快就将船上的人连货洗劫一空。
响声躁动,铁锤一样一下下敲击在人心上。
容歌往旁边靠了靠,稳住身子说:“我没受伤,倒是你,腿不好……桉儿来了就来了,你干嘛亲自来?”
时言双腿这会几乎没了知觉,只是怕容歌见了伤心,凭意站着,面上一片云淡风轻,“快痊愈了,连仗都能打,出趟海不是问题,正好带桉儿历练历练。”
江桉想说什么,刚在容歌后面半张了嘴,时言瞥了他一眼,他抿抿唇什么都没说。
容歌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缓声道:“我回头看看你的伤,你们谁的话我都不信。”
时言笑道:“好,先回我们的船上,这里太乱了。”
他说着就让漠北军开了路,让容歌先走,定远的副将急忙喊了声,跑过来道:“公主,渊王让我们带你回东地。”
这定远军也是个聪明的,明明苏敞之和容祯都在十三州,可他偏偏先提江驰禹,容歌和江驰禹感情深厚,怕他担心多半会回去。
容歌看了他一眼,道:“渊王如今到哪了?”
“回公主,包围青州城了。”
容歌惊了惊,“打到青州了?”
副将点头,低说:“王爷和陆将这几日都没歇过,王爷挂心公主的紧。”
“舅舅呢?”容歌又问:“也在青州?”
苏敞之传信来,是前日才到青州城外的,中都和南疆的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好了。
容歌迟疑了会,迎风说:“这艘船上有地狱娇,是容简和鞑靼王的交易,如今被我们一锅端的,交易不成,汴京城再无后盾,撑不了多久,而鞑靼也会在冬日前撤军保存实力,不能让他们任何一方缓过来。”
副将愣愣的看着容歌,道:“公主的意思是?”
容歌说:“我去一趟漠北,速去速回,你们带着地狱娇回东地十三州,代我向王爷报平安。”
“公主!”
容歌已经做好了决定,她跟着时言上了漠北的船。
时言低低笑出声,扭头问她,“漠北沙大,怪累的。”
他想让容歌去,可更怕她辛苦,一路舟车劳顿,容歌得来回的跑。
容歌弯了弯唇,“去看看你生活的地方,一直惦记着呢,顺便见见二哥。”
她正好有事同容莫商量,能当面说最好。
时言请容歌入舱,温声:“那就欢迎公主漠北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