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容歌将打开一条缝的门又关上了,好巧不巧,蛮人们歇酒了,三五成堆的往二层上来,这可不是好事。
“要不先给他弄醒?”元霖今天还在船上偷了把小刀,抵在了李晖后腰处,用眼神问容歌行不行?
容歌看外面一时半会出不去,只能临时把地点改了,两人把李晖扔到床上,容歌给他喂了醒酒药,元霖粗鲁的提起一碗茶灌了下去。
李晖只觉得自己在梦里差点被活活呛死。
不过一会会,李晖就幽幽转醒,恰在此刻门被敲响了,容歌和元霖同时一惊。
李晖也被这一下响动激的清醒了几分,一眼就看见了容歌,他剩下的迷糊也当即散了,一双灰暗的眼睛睁的老大,容歌看他下一刻就要原地炸起来,冷冷的瞥过了头。
元霖的刀向上抵在了李晖脖子里。
“李阁老?”门外传来声,是个天涯阁弟子,他还在不停的敲门,“李阁老,先生们让我来看看你,事情还没谈妥呢?”
李晖张了张口,嗓子一片哑,不知为何竟没吐出一个字来。
外面有些暴躁了,“李阁老,别是死在里面了,我进来了。”
容歌掐了李晖一下,李晖瞬间犹如醍醐灌顶,粗哑着声道:“我……我没事,睡着了。”
“早说嘛,让人白敲了半天,”那人道:“弟兄们外面呢,李阁老好好想几个时辰,明早先生们还要见你呢。”
李晖一脑门的冷汗,他陡然间沧桑了不少,听着外面没声了,低低道:“是你吗?”
他这话依旧说的没头没尾,容歌却应了声,“别耍花样,问什么你答什么。”
李晖从来没觉得容歌的声音这么亲切过,他就快泪流满面,颤抖着看着元霖道:“先……先拿开,我有话说。”
元霖啐了口,“鬼才信你。”
“真的……”李晖还想狡辩两句。
容歌不耐烦的打断道:“这样能说,李阁老的脖子还在肩膀上长着呢,哪来那么多废话。”
李晖憋屈万分的看了容歌一眼,可能喝了假酒,眼眶居然红了。
容歌勾了个凳子坐过来,阴沉道:“上次见面很不愉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了?嗯。”
李晖“吧嗒”掉了滴眼泪,给容歌搞得有点懵。
她道:“蛮人要跟你谈什么?一五一十的说。”
李晖在船上看见了容歌,怎么也想不到容歌也会在这艘船上,明明是不一样的脸,可李晖就觉得那是披着“李伽蓝”外皮的容歌。
他就在这等,没有一刻如此希望,容歌会来。
皇天不负,他真是什么时候都不会认错,果然是容歌,她如约来了。
感受着刀尖触及皮肤的痛感,李晖苍白道:“割地条款。”
“什么?”容歌蹙眉,冷笑道:“割那块地,割给谁啊?”
容简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蛮人要在入冬前和漠北军拉开距离,可容简不肯,便把地狱娇的毒粉送给鞑靼王,并且保证这一战能让漠北军元气大伤,鞑靼王抓住了汴京如今缺少外援的弱点……”李晖飞快的说:“他们狮子大开口,要在战胜后把漠北直通南疆的边州地带都割给鞑靼。”
容歌冰冷道:“孱弱的老狼快被漠北打趴下了,还白日做梦呢?”
李晖说:“是地狱娇的毒粉太厉害了,你们不知道。”
“怎么个厉害法?”容歌追问。
李晖在汴京见过容简在大殿上用人试地狱娇新研制的毒粉,不过喝下一个时辰,人就疯了……
容简当时说:“那是极乐,永生的极乐,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来。”
李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场景,被血淋淋的割肉还可怕。
“会疯,”李晖呜咽道:“只需要一点点,就会疯。”
“……”
完了!
容歌和元霖对视一眼,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算一下,他们下药后半个时辰酒坛被打开,这会喝下去也快了。
压住心底的战栗,容歌抵着牙根继续道:“你故意向我通风报信,又是几个意思啊李阁老?”
以往象征尊贵的“阁老”,现在却像魔咒一样让李晖害怕。
他在汴京城多被人叫一句,就多受辱一分,到现在他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
李晖抬起眼,憔悴的说:“我无法活着回去了,容简要我和鞑靼谈判,他不想给那么多,蛮人要那么多……我怎样都是死,我李晖苦读圣贤书,一生都想追逐名利,最后怎会落个这样的下场?”
“自作孽。”容歌不冷不热的说。
李晖道:“况且,我也不想给鞑靼那么多,我不想……不想当卖国贼啊!”
他凭什么要死在这?
最后时刻,李晖才开始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他身中毒瘾,被容简操控,哪还有人性可言。
“我知道你不信我……”李晖说:“但是,我既然在这碰见了你,我就想告诉你,不能让鞑靼得逞。”
容歌注视李晖良久,李晖已经泣不成声。
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现在的李晖也实在算不上正直,只是他意识到自己成了被容简抛弃的那颗棋子,他要么死在蛮人手下,要么回去死在容简手下。
往前往后都是死路,鞑靼王要大周数万里的边州,谁都能看出来这是趁机大开口,鞑靼王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容简费尽心思和鞑靼周璇,这个时候把朝中“重臣”李阁老送出去,让他借谈判干脆死在蛮人手下,给鞑靼王消消气。
边州容简不会给那么多,可汴京死了个阁老,鞑靼王多少得退让几分,给他两座城池安抚,鞑靼还能继续打漠北。
好一盘阴棋。
李晖这颗棋子太怕死了,可没有人能救他,他就想在死之前让谁都不好过,老天让他遇见了容歌。
他便抓住了机会,他要掀了这棋盘,谁不是都看不起他吗?
统统给他陪葬也挺好的。
容歌虽然不耻,却也没再说讽刺的话,只道:“不想大周被割给蛮人,想给自己争口气,你现在就去把蛮人的鹰放了,飞快的给漠北去信。”
李晖擦不干净满脸的泪,看着容歌。
“用这个,”容歌递了个药包给他,还有一封绑在鹰脚的竹信,沉道:“药粉撒在鹰身上,把信装进去,让鹰现在就飞走。”
李晖结巴道:“明晚才……”
“屁!来不及了!”容歌跟李晖解释不清,她把毒粉下酒里了,万一真弄巧成拙,蛮人都疯了,这船马上就得翻,得赶紧求救。
“快!就现在。”
不给李晖思考的时间,元霖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推到门口。
李晖回头茫然的看着容歌,容歌冷道:“只有你能接近鹰奴,就现在,一刻不能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