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桌前吃了早点,一齐去了狱中。
江驰禹昨夜就叮嘱,把薛杰等人和狱里的其他囚犯分开关押,所以泽也清出了一整个区域的监牢,都是一夕之间落狱的南疆官员。
有彻夜喊冤的,也有吓的失神的,也有像薛杰这种一夜苍老许多的。
牢狱里的环境自然算不上多好,江驰禹一进来就想起了汴京诏狱,想起了那时他寒冷的语气,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容歌的手。
不用他多说,容歌就知道江驰禹现在在想什么,反手握住,面不改色的往里面走。
泽也说:“王爷,先审谁?”
“薛杰,”江驰禹到桌子后坐下,容歌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一会薛杰被带了过来,泽也等人也没为难他,可他就把自己搞得很狼狈,憔悴的像受了重刑。
薛杰行了叩拜大礼,磕出了重响。
容歌没什么表情变化,看着薛杰问:“易理群为容简种植毒花数年之久,在大人手底下司政,枉法徇私做尽叛国之事,薛大人究竟知晓几分?”
薛杰匍匐的双肩颤抖不止,低低呜咽起来,“殿下……可以去查南疆政务,往前十年二十年,南疆不怕查,理群的政务从未出过问题,他有过、但也有功啊。”
“你还在为易理群辩解!”容歌冷声,“他有功又如何,功过不能相抵!他为容简做事,就是叛国!更何况他手里到底还有谁的命,你清楚吗,他若是真值得你真心相待,就不会坏事做到现在,此事一出哪怕你薛杰无辜,也必将官途不保,后半生做不了大周臣!”
薛杰呜咽出声,他在牢中想了一夜,整整一夜。
他同易理群相识,相互扶持稳定南疆,这些年流过的汗,走过的路无可替代,他不怪谁,只怪自己发现的太迟,没有早日助易理群走出心魔。
“殿下,罪臣对理群同容简勾结几分的事,确实不知,是臣监管不力,无可辩驳,”薛杰颤着声,一字一句的说:“尽管理群事出有因,可大错已铸,更无口狡辩,臣愿受任何责罚,摘去官帽,与易理群同罪。”
容歌猛地拍桌,她阴沉的看着薛杰,七尺男儿泪流满面,一夜之间鬓角的白更明显了,他求什么!
“薛大人,你不为自己,也不为自己后院的孩儿姨娘们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纵使你甘愿与易理群同罪,与他一起死,可本宫不能枉法,”容歌沉声:“你若从未和易理群合流过,便能还你一二清白。”
“臣无脸要这清白……”薛杰哑声。
容歌皱眉,良久低低叹了口气,说:“带下去,换易理群。”
薛杰又叩,“求殿下念及理群治民有功,求殿下……”
易理群的情况比薛杰稍微好一点,他是准备赴死的,衣襟尽量揉的展,向容歌和江驰禹行礼也是规规矩矩。
可他再遮掩,眼底的悲恸还是会流露出来。
容歌看了江驰禹一眼,江驰禹面色难堪,低说:“你先问。”
容歌问公,江驰禹要问私的。
吸了一口气,容歌缓缓开口,开门见山,“易理群你是容简的‘眼’,我们找遍了清水镇,没有发现方圆的毒花田,你知道毒花在哪,如实招来。”
易理群平静的盯着容歌,静默不言。
容歌低喝,“易理群!事已至此,你行差踏错半生,伤害无辜,连累大周动荡,还要死不悔改吗?”
“殿下……”易理群心如死灰,他分不清真假,分不清自己这么多年到底是在做易理群,还是关群,他摇头,“我不知道说什么,故事太长,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本宫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容歌冷声:“毒花田是否在南疆?”
易理群动了动唇,眼角似有泪滴落,他跪的笔直,反问:“殿下是如何找到关小二的,关家寨的灭顶之灾到底是谁造成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应该恨谁……”
他不到十岁就遭遇了屠杀,四十年了,他已经慢慢想不起关家寨的样子,想不起乡亲父老和蔼可亲的面容。
唯一印在脑海里久挥不去的,就是江峰尧的铁骑踏破关家寨离去的场景。
明明那么真。
“关小二是真是假你比我清楚,他昨夜和你谈了两个时辰,”容歌说:“当年的事他记得比你清楚,他谈的过往只有你能分辨出真假,你扪心自问,真相到底是什么,你做错了什么,该恨的是南夷大军,不是大周。”
一针见血,易理群终于有些撑不住了,“所以,是我错了吗?”
“你错的离谱!”
易理群一会哭一会笑,断断续续的说:“可是已经太迟了,南疆的毒花田供应了太久,容简有足够的药丸去控制别人,我已经把种子给了他……没了南疆,他可以在任何其他的地方造另外一个毒花田出来。”
容歌握紧的骨节泛白,“除了为容简供应毒花,你还做什么了?”
“南疆驻军中有容简的人,关家寨旧址……是破境的关口。”
“你疯了!”容歌骤然掀桌而起,厉声:“那个人是谁!你怎么敢给南夷放水,你要让南夷军再一次踏破关家寨吗!”
易理群抱头痛哭,“我不知道……”
他悔恨煎熬,他在做彻底分裂大周的事。
江驰禹叫来泽也,寒声吩咐,“快马加鞭通知魏卓,封锁南境关口,严查军中上下,快!”
容歌呼吸不稳,咬牙,“让赤胆先去,都要快!”
江驰禹起身走到易理群面前,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森寒道:“江老王爷、老王妃和南疆最后一战,本王丧父丧母的那一年,是你勾结容简透漏军中消息的?是你们出卖了江家?!”
易理群被迫抬着头,“我……江世子啊……”
江驰禹:“你插没插手!说!”
“算是吧,”这是十多面前的事,还不算久远,易理群任凭江驰禹的怒气撒在身上,白着唇悔恨的说:“王爷,下官当时搁了南疆军中的消息,延迟了南疆之变……南夷军设陷引了江峰尧过去,救援没有赶到。”
易理群痛苦的蜷缩起来,被江驰禹踹的猛吐鲜血,容歌紧张的攥紧十指,面色冷漠的看着眼前晦暗不清的方寸之地。
江驰禹咬破了牙根,沉道:“是容简找你的?他算什么东西,找你你就敢帮他?透漏军中作战消息给南夷的,又是谁!”
易理群捂住唇角的血,低说:“我五年前才认识容简,之前找我的不是他,我没有透漏军中消息,我只是……阻止了援军。”
“那是谁!”
易理群半天没出声,他尝试着爬了两次,都没能爬起来,虚弱的喘息着说:“找我合作的,是当时南夷大君的三皇子……罕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