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言被夹在中央,不等魏卓再反驳江驰禹,他便冷喝道:“这案子要不王爷来审?本抚使瞧着你话挺多的。”
“呵。”江驰禹幽幽道:“本王不揽那累人的活,时抚使随便。”
掌心微出汗,时言握着绣春刀的手都有些滑,他向上抬了抬眉眼,冷戾的目光从北衙扫过。
“最先同魏项旭发生争执的,可是耿博延?”时言说。
耿博延偷偷瞥了江驰禹一眼,上前拱手,不阿道:“是。”
“为何起了争执?”
“魏项旭率先言语挑衅,说北衙都是孬种,我便同他顶嘴了两句。”耿博延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魏项旭每次来北衙都要羞辱弟兄们,无非就是那几个花样,可这次因北衙军中大有变动,他似乎更威风了,便主动提出要在北衙校场赛一场,炫耀他南衙的训练之术,骑马上还没跑两圈就掉下来摔残了。”
和江驰禹进宫禀的一样,时言抬眸,“句句属实?”
耿博延忽大胆起来,挺起腰拍胸脯道:“必须属实,不敢哄骗抚使大人。”
时言身旁的锦衣卫喝道:“你们可想好了,若是待会同南衙的供述半句对不上,事情就不是这么容易能解决的了。”
北衙军中站在江驰禹身后的一京军说:“魏项旭是南衙校尉,在我们北衙出了事,被圣上查出来他的职位来历不明,南衙本就为此栽赃我们,大人也不想想,凭借两三句口供,能证明什么?”
“对呀,我们就是说破了嘴皮子,南衙肯定也不会傻乎乎的承认真相啊?他们不认,口供怎么能对的上?”
北衙的滑头们,不过在江驰禹手底下待了几日,就有了心机。
时言暗声:“狡辩,本抚使还没问北衙呢,你们急什么?”
“肃静。”江驰禹似乎笑了笑,院中昏黄的火光连月都盖住了,只听他喝了北衙京军一声,继而说道:“本王知道锦衣卫律法自有规矩,当众对质不过是第一流程,若是对不上抚使直接命锦衣卫拿人就是,入了锦衣卫大牢,一轮轮的审下来,得到的也是真相。”
“王爷倒是对我锦衣卫办案流程清楚的很。”时言闷道:“我依法办事,只为真相。”
京军中抖的人更多了,尤其是南衙的人,他们明明知道真相是什么?
……江驰禹当众打了魏项旭啊!
可哪又如何?
魏项旭已经倒台了,魏阁老都没办法让他留在南衙,后路还不知道如何呢,更何况他们?
魏项旭做的每一件事他们都掺和了,是同党啊?若是拼死坚守真相,最后不得落个比魏项旭还凄惨的下场。
况且还有锦衣卫大牢,进去走一遭还能活着出来吗?
“把你们亲眼看到的事实告知时抚使。”魏卓扭头,黑瞳盯着数十位京军门,发现他们各个低头抖腿不成样子,厉声:“怕什么,如实说就是。”
“到南衙了。”时言依旧沉着声,不偏不颇道
“渊王可对魏项旭动手了?”
南衙一片死寂,没人敢第一个张口。
时言等了会,又问了一遍:“不敢说?”
“本王可动手了?”江驰禹插嘴道:“没有吧?”
魏卓恶狠狠的瞪向江驰禹,“王爷不说话会死吗?”
江驰禹昂首,“抚使继续。”
“……”
“不说结果也一样。”时言抬起手,当即下令,“北衙以耿博延为首等人,南衙这十几人,统统拿下,带回北镇抚司,慢慢审。”
话音未落,院中锦衣卫便动手了,绣春刀在晃动的火光下迸射寒光,几个呼吸间便围住了京军,窜动的过年快燎到京军的脸皮,他们鬓角被烫的发热。
时言:“带走!”
还是得用刑啊。
千钧一发之际,魏卓手中的刀连着鞘一起挨地,他像南疆丛林里的毒蛇,伤了的左眼紧紧眯在一起,戾声:“南衙京军听令,这事必须了解在今夜,有什么不能说的!把同本将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时抚使,能要了你们的狗命不成!”
他没有耐心了,京军一旦进了北镇抚司,此事短时间内不能了结,魏常定会再缠着他设法救魏项旭,为了一个魏项旭,让南衙的把柄落去江驰禹手中,不值!
他沉声:“说!”
霎那间,南衙京军半跪在地,终于有人开口,“回抚使大人,事实……同耿博延说的一样,两军当日确实起了冲突。”
“仅仅是冲突而已吗?”师父撩过衣摆,垂眸问:“什么冲突让你南衙校尉断了一腿?”
“校尉是摔下马的,是意外。”
魏卓瞥了说话的京军一眼,握紧了刀,这口气,他必须忍。
北衙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呢?”时言压声,“北衙没有污蔑你们?”
“……没有。”
敛眸沉了会,时言让锦衣卫退回去,大声:“如此看来,这案子能结了,就不知两位统领可还有什么疑问?需不需要本抚使再细审一番?”
江驰禹:“事情已经明了了,本王没时间再陪抚使查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王爷当这是小事?”时言拧眉,不满的看了江驰禹一眼,道:“耽误的不是王爷一人的时间,锦衣卫下午饭都没用,就直奔北衙来了。”
江驰禹笑着笑着就嘴角就收住了,他看着时言,漆黑的眸中似有挑衅。
时言哽住,沉声:“魏统领呢?南衙京军的话,你认不认?”
“认。”魏卓一把捞起刀,一口就应了。
虽有损失,却不至于让南衙走茂国公的老路。
“既如此,还请两位统领在口供上按指印。”锦衣卫记事拖着口供上前,说:“好让抚使整理案件,呈给圣上批阅。”
一点破事,赶紧了结吧,锦衣卫中不妨自恃清高的兵,他们更不愿意和京军打交道。
江驰禹和魏卓按了指印,时言看过之后道:“等圣上批下来,后续若还有问题,请两位统领多多配合。”
江驰禹挑着眉故意给时言难堪,不应他,而魏卓,不知为何目光黏在了江驰禹脸上,也不愿搭理。
时言表情僵住,缀着绣春刀头也不回的走了。
魏卓走近江驰禹,他低了江驰禹一个头多,为了看清江驰禹的眉眼,得仰着脖颈,低声:“我在南疆战场上见过你的父亲,他很真诚,是我大周的勇士,不像你,阴险小儿,江峰尧的儿子不在南疆战场抛洒热血,只会缩在汴京玩弄权术,你不该姓江。”
江驰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垂声:“汴京亦是我江氏的战场。”
“温柔乡里的战场,你永远听不见刀剑的嘶鸣。”魏卓愤道:“那是你父亲打下来的南疆,那里同样有阴人的狠戾刀,可再厉害的妖惑,都跨不过你父亲象征光明的马,你的胸怀不够亮堂,你的眼光局限在汴京的官场里,你这一生,就去不到你父亲的战场,你见不到那真正祥和的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