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们纷纷把单子扔出来,先不说韩宜年那无关紧要的名字,老太爷章子清清楚楚的刻在上面,这是做不了假的。
梁有才冷笑:“就凭你韩大爷,胸无点墨,匆匆接管了三爷又如何,你连三爷的脾性都摸不清楚,他就是将所有的单子都给你,你也未必认得!”
韩景同脑袋“嗡”一声,明白自己被韩宜年耍了。
老太爷第一日罚了他,当日晚上他就把所有的账本,生意都统统送到了老太爷书房里。
韩景同命身边人过去接管的,拿过来的只有账本,他兜起随从就问:“单子呢!”
随从欲哭无泪:“大爷,小的、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我让你去拿的,你跟我说不知道!”
随从惊慌过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难堪道:“大爷,你好像……好像觉得三爷的手本寒酸,把他的手本都烧了。”
韩景同双目充血:“……你说什么?”
确实,拿过韩宜年产业的那晚,厚厚的一沓账本下面压着一个破旧的手本,连封面都是韩宜年亲手写的,他翻看了一半,里面都是他这些年的“丰功伟绩”,至于后一半是不是附了货单,他看都没看,就一把火烧了。
看着堂上满座的商户各个欲群起而攻之的脸,韩景同全身都麻了。
他仍旧想艰难的辩解:“韩宜年一个庶子,身份卑贱,凭他拿不了韩家的主意,你们都是被他骗了,要讨债就去找他。”
梁有才一把将单子扔在韩景同脸上,愤懑道:“难道老太爷的章也是假的?!那我们要不要再去老太爷院里闹一闹!”
韩景同支支吾吾,一张老脸红透了,被人逼到绝境,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唉”,容歌茶也喝足了,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悠闲的起身,道:“梁老爷别动气,一看大爷就不常经手生意,天生不是这块料,他不懂也正常。”
韩景同连骂容歌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红眼瞪着她。
无关痛痒,容歌笑笑:“不如这样,我着人拿纸笔来,大家把韩家订货的数量,种类,日期等一概写清楚,最后把韩家欠诸位的余款,连同亏本的赔付也写上,等三爷待会回来了,给他看一眼,盖个章,咱就直接走账如何?”
梁有才:“我看这韩家,除了三爷,就真没可用之人了。”
容歌点头:“说的是。”
韩景同:“……卑鄙。”
“三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出一个时辰,定然就回来了”,容歌笃定韩景同不敢不让韩宜年回来,也省的她让竹莺跑一趟镇安。
根据容歌法子,没一会几十份单子都写好了,容歌打着韩宜年的面子,把这些单子一个个看了,越看越心疼……韩景同。
这些货,可是韩家一大半的生意主心骨了,如此重要,怎么能真如梁有才所说,记账记的如此潦草,单不说官府查税的时候过不去,就是老太爷肯定都看不过去的。
所以韩宜年表面松懈,背后肯定还有真正管账的人,年末将税款明细递到官府去,一定是十分周到,才能多年来一点事都不出。
同梁有才等人来往五年,韩宜年从一开始就是两手准备,他早就料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所以给韩景同一点回击的余地都没有。
该是多深的心思?
容歌胆寒,将单子递给竹莺,缓过神来倒是静心不少,既然韩宜年已经步步为棋,那他肯定还有后手,不至于让自己瞧出来的后手。
她就在这厅堂之上,静静等着韩宜年回来,再看一场好戏。
半刻钟后,韩府小厮连滚带爬的进来,囫囵跪到韩景同跟前,结结巴巴道:“大、大爷,三爷回来了。”
韩景同赫然:“二爷呢?”
“二……二爷……”
小厮还没说完,院子里就传来怒声,是韩宜年回来了。
容歌勾唇笑笑,低声对韩舟道:“你还要看下去吗?不回药铺?”
韩舟双拳紧握,忍了片刻,转身从侧门出去。
事已至此,在明白的人心里,因果缘由已经很清楚了。让人看着是韩景同这个嫡子在处处为难身份卑微的庶子韩宜年,可韩宜年这几年到底过的如何,就算容歌不清楚,韩舟也是清楚的。
仔细想想,韩宜年又何曾真正败在过韩家庶子的身份上,往日有老太爷倚重,今日有河州商户的吹捧,真正丢脸的,还是韩景同罢了。
韩舟打心底里,是从未想过韩宜年真的会执着于韩家的一切,会为此在人前和韩景同相斗,哪怕韩舟和韩景同不亲,可他和韩宜年亲啊,他不愿看到韩宜年彻底同韩家人撕破脸皮,失了年少相伴的纯真,更不愿让韩宜年看到,自己夹在血脉亲情之间进退两难。
要说韩宜年对韩舟真心,那确实是真的,可韩家有些事情,并非韩宜年真心相待就能牢牢抓在手中的,就比如他对老太爷,对韩景同……
或许从韩宜年成人之前,他就用自己的方法引起了老太爷的注意,继而得到他的信任,一点点把控韩家。
要想在老太爷百年之后,能以一个庶子的身份在韩家站稳脚跟,韩宜年注定会选择在阴诡异谲的谋算中欺骗身边最亲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