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苑见到萧声回来自然非常开心,竟是一句话没说,就已经看着他红了眼眶。
萧声一身风尘,见到她时也难得露出了一丝无措的稚气,“……姐?”
蓝苑抿抿着唇应了声,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才问,“没受伤吧?”
萧声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身后,却发现秦观月已经走了。
“大人说有些累,去休息了。”妙妙说。
……
秦观月确实累了,一躺下便睡着了,明明睡得很沉,却又想做了许多许多的梦,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醒来已是黄昏,屋中昏沉灰暗,她本就模糊的视线一时间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
幸好妙妙听到她下床的动静,点着烛台拿了进来,一同端来的还有一碗汤药。
“大人醒了?”
“嗯。”
秦观月喝了汤药,目光落到旁边的几块月饼,神色一顿。
“中秋不是过了么?”
“宫里送来的,说是今年中秋谁都没过好,大人还在狱中度过的,委屈了大人,便特地送了些月饼来,还有不少珍贵药材和补品之类,绫罗绸缎也有不少,我都放库房去了。”
妙妙说完见她不说话,依旧盯着那月饼出神,又问了句,“大人是不是不想吃?厨房里煨了金丝火腿米粥,我给您盛一碗来?”
“不用了。”
秦观月拿起那块月饼咬了口,转身出了房门。
妙妙忙跟上去,“大人要去哪儿?”
秦观月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若隐若现的圆月,“赏月。”
院子里的葡萄已经摘光了,只剩下星星点点干瘪的坏葡萄,金算子却是上了心,正提着水瓢尽心尽力地给它浇着水。
“大人回来了?”
“嗯。”
秦观月看着他浇完水,才说了句,“帮我拿把锄头来。”
金算子有些疑惑,还是去拿了。
秦观月接过小锄头就蹲在了那棵梧桐树下,一下一下挖出了先前埋下的葡萄酒。
当日一共只埋了一坛酒,她揭开纸封闻了下,“清香浓郁,不错。”
金算子疑惑地问,“大人不是说这坛酒是要送人的吗?”
“送不出去了。”秦观月在杯中倒了杯酒,推到他跟前,“那人走了,这酒应该也是不会要的。”
金算子看了她一眼,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居然能喝到堂堂帝师酿的第一口酒,我是不是也算天下第一人了啊?”
说着便举杯敬她,“大人,这杯敬你,带我金算子一飞冲天。”
秦观月扬起嘴角,端起酒杯回敬,“先生本就非凡夫。”
两人对视一笑,仰头喝干了酒。
冰凉的酒入喉,辗转瞬息便化作灼烧的火焰,灼烫着胸口。
秦观月捂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
金算子有点担心,“大人没事吧?”
秦观月摇摇头,又倒了杯,“没事,只是从前没怎么喝过酒,一时有点不习惯,慢慢喝惯了应该就好了。”
金算子没多想,倒是想起确实没见过秦观月喝酒,听妙妙说,就算是在御宴上,秦观月也是以茶代酒的,当今陛下也是默许的,如此礼遇,放眼整个大羲也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大人此次置诸死地而后生,实在是智谋双全,可也太险,若有丝毫差池,可就是万劫不复啊。”金算子忍不住感慨。
“我行事一向如此,习惯了。”秦观月笑了下,语调拖得有些慢。
“不破不立,大人好气魄。”金算子说的开心,又喝了杯葡萄酒,还不忘夸了句酒的味道。
秦观月抿了口酒,却觉得胸口烧灼的厉害,像有火焰一路蔓延到了她的喉咙,夹杂着铁锈味的腥甜,涌了出来。
几滴殷红的血滴在了浑浊的酒水中,又洒落在石桌上。
秦观月一怔,低头看着杯子里被染红的酒水,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人?!”
耳边是金算子惊慌的喊声,却像隔了很远一般,听不真切。
耳边有许多杂音,像一道道锋利的箭刺在脑袋上,又有阵阵嗡鸣声。眼前人影绰绰,随即便坠入了黑暗。
谷</span>“大人!大人!”八壹中文網
……
蓝苑刚将萧声手腕上的银针拔下来,屋外便响起妙妙带哭腔的喊声。
她连忙打开门,“怎么了?”
“我家大人吐血晕倒了!”妙妙哭喊着拉着她往外走,“你快救救她吧!”
蓝苑心头一跳,立刻回屋收拾了药箱,而萧声已经顺着妙妙指的方向冲了过去。
秋日的黄昏格外短暂,寒冷的风也让街道上的行人消失了许多,老管家看了眼天色,转身便关上了大门。
门刚合上不久,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便走来敲门。
门内的老管家脚步一顿,转身要去开门,突然听到身后喊着“大人吐血晕倒了”,不禁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开门了,连忙去
男子轻敲朱门,却无人应答,反而引来了不远处巡逻而来的卫兵的注意。男子压了压斗笠,快速又敲了两下门,依旧无人应答。
不远处的卫兵已经走了过来,男子人抿紧嘴唇,立刻转身离开。
“站住!前面那个戴斗笠的,敲帝师府的门做什么?”卫兵喊了句。
男子并未上前,站住原地低头用京郊的土话回了句,“小的听说帝师府最近招下人,我就想来问问可需要做木工活的……”
“去去去,帝师府是什么地方,也是你随便进的!府里缺人自有皇宫派人,轮得到你吗?赶紧给我走,别扰了帝师清净!”
“是是是!”
男子连连低头,而后匆匆出了城门,卫兵见他走远了才转身离开。
暮色四合,城门缓缓关闭。不远处的林子里,戴斗笠的男子看到这一幕,吹了声口哨唤来一只白鸽,将一支细竹筒绑上鸟腿,而后放飞天际。
男子最后看了眼紧闭的城门,转身进了林子。
百里之外,宜城外的一处溪谷中,雷豫取下鸽子腿上的竹筒,拿出里面的密信看了眼,脸上不由犹豫起来。
“怎么说。”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雷豫一惊,将密信夹进了指缝。
岑舞抱着胳膊走近,朝他伸出手,雷豫只好交出了密信。
岑舞展开密信看了眼,神色微微一凝,而后忽然将密信撕碎扔进了溪水中,溪水很快浸湿碎纸,流向远方。
雷豫惊道,“你这是干什么?”
“眼下最重要的少主安然回到雍州,其余的事都不重要。”
“那密信内容……”
“雷副将!”岑舞冷冷看着他,“你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吗?”
“我记得,但我没有违背自己的职责,少主应当知道京城的情况。”雷豫急道,“楼冰河已被押入死牢,射余与雍州的盟约没有暴露,秦姑娘没有背叛我们!”
“战场不分善恶,只有立场,权力之争也是。秦观月有没有背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立场,她是钦天鉴的人,注定不可能站在雍州这边,注定与我们为敌。”
“可她为了救王妃差点死了,少主总得知道。”
“那又如何?”
“少主喜欢她!”
“雷豫。”
岑舞目光定定看着他,“你给我记住,秦观月害死了越氏满门,少主与她之间,是不共戴天的仇恨,这一点什么也抵消不了。”
雷豫沉默了。
“楼冰河向来秦观月不对付,秦观月除掉他不一定是为了咱们,也可能是为她自己,不过这对我们来说终究是件好事,少主之后会知道的。至于秦观月的事,以后不要再提。”
岑舞沉声道,“越氏灭门的真相都没能阻挡少主丢下一切返回京城,秦观月对少主的影响太大。越氏只剩这一个血脉,我不希望再看到这种事发生。”
“……明白。”雷豫道。
越闻天走到溪边打水时便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雷豫挪开目光,“这风景不错。”
岑舞接道,“绕过白鹭崖,就是雍州边境了。”
“嗯。”
越闻天仰头眺望远处的大山,“咱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