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绾妤坐在燃起的火堆旁,将应淮序揽入自己的怀中。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曾经——应淮序一样是这样毫无保留地被谢绾妤揽着。
只是,呈现在谢绾妤眼前的并不是什么温馨的时刻。
应淮序湿透了的衣服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谢绾妤想为他受伤的手臂做些处理,可那块地方已经与他破损的伤口缩紧在一块。
谢绾妤将那块黏在应淮序伤口上的布给慢慢地扯下来的时候,不免觉得有些恐慌。
其实,她是不太敢看到这些东西的,总觉得别人的伤口像是长在自己身上一般,别人痛一分,谢绾妤也跟着痛一分。
只是,应淮序是锦衣卫,或许像这样的事情,是避免不了的吧!
若是我学得一手的好医术的话,就好了。
心疼受伤的应淮序外,谢绾妤总觉得自己要为他做些什么。
伤口被扯动着的时候,谢绾妤也跟着轻轻地撕拉了一声。赤裸在外头的伤口已经被雨水浸泡得发白了,溃烂的像是发黑的木耳一般。
谢绾妤无从下手地看着极度虚弱的应淮序,她连思索地机会都没有,应淮序突然吐出来的鲜血将她彻底吓懵。
火光熠熠生辉,镀上一层朦胧的灰尘,飘在谢绾妤的身上。
金光闪烁下,谢绾妤的眼眸中流露出说不尽的恐慌,“殿下,殿下……”
看着从应淮序口中吐出来的那滩血迹,谢绾妤彻底的慌了神。
她刺向李明正时手上本就溅到了血,伸出去的手正好接到了应淮序吐出来的那浓稠的发紫的血。
“殿下,你怎么了?”
任由谢绾妤如何叫唤应淮序,都没有一丝声音在回应着她。
“应淮序,应淮序,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看着他手臂上那乌黑乌黑的血,谢绾妤便已经猜到了——他中毒了。
我该怎么办?
谢绾妤沾上应淮序吐出血来的那只手不停地抖动着,心也随着越发抖动地厉害了起来。
怎么办?
看着那不受控制的手,谢绾妤紧紧抱住应淮序,她感受到应淮序的体温正在一点一点地减下去,她紧紧抓住应淮序的手,茫然而不知所措,岩洞下滴答滴答着积在其上的雨水,树枝被狂风吹打的声音,充斥在她的耳畔。
死亡这个词,再次在她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应淮序,你醒醒啊。”
谢绾妤紧紧搂住应淮序,将他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敢松开。
对于死亡的这种恐惧,又一次地支配着谢绾妤,“应淮序——”
她无力地叫着应淮序,撕心裂肺般地低头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他。
她好像真的已经没有办法离开应淮序了,她的心好像真的已经是应淮序的了,她好像真的爱上这个千方百计地护着自己的应淮序了。
谢绾妤低头靠在应淮序额前,不断地抽噎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源源不断地滴落在应淮序的眉宇间。顺着粗长浓黑的眉头由快及慢地滑到应淮序的耳廓外。
隐隐约约有些察觉到的应淮序眉头微微蹙起,良久才窘急地微微睁开虚弱的双眼,厚重的眼皮还拉着他的双眼,眼前只有挡住他视线的一缕一缕青丝,还有谢绾妤交襟下浅浅落在外头修长的颈脖,微微浮起的青筋。
应淮序指尖微动,昏昏沉沉地脑袋,有种天地晃动的感觉,一切落在他耳朵处的声音,几乎都是一片嗡嗡嗡的声响。他只能感觉到谢绾妤在不断地抽搐着,还有——那不断地滴落在额头上带着温度的泪珠。
她怎么哭了?
应淮序看不到谢绾妤该是如何悲痛,但他是真心不忍心看到谢绾妤哭得梨花雨般地样子。可明明是心疼她,应淮序用尽全部的力气,艰难地开口时,语气里的心疼全然不见了踪迹,“哭什么,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他的手完全使不上劲,只能微微触动一下。
听见应淮序虚弱的声音,谢绾妤眼睑上还含着泪珠便急不可耐地低头望着应淮序,“应淮序?”
“应淮序,你醒了?”
细长的柳眉下修长的宛若绒毛般的羽睫打在眼睑上,泪珠瞬间坠落而下,滴在应淮序睫毛上。
谢绾妤轻轻地揉了揉满含泪花的眼睛,揩去那模糊的一片泪光,低头看着应淮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之看到他还活着,谢绾妤就已经很欢喜了。
***
“千岁爷。”
“小姐。”
言川带着倾禾追向谢绾妤得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他们二人与谢绾妤的距离越来越远。
而后,便只能看着谢绾妤消失大雨之下。
若不是后来看到那匹往回走的马,或许言川根本找不到这个地方。
“言川,你快看,这里真的有脚印。”
倾禾走到马停下来的地方,仔仔细细地看着泥巴地里留下来得痕迹。
大雨过后,仍旧还是下着细细的小雨,这泥地中跌倒的痕迹早已经泯然在雨水之中,但是指甲抓过的那颗树干上还有抓痕和泥巴。
“小姐。”
“千岁爷。”
言川拉着倾禾的手,往这林子深处走去。
陡峭不平的山路,倾禾走得艰难,却一句牢骚也没有,只一心地想要找到谢绾妤。
黑暗之中,倾禾踩到倒在地上的那具尸体时,尖叫了一声,“啊”。
倾禾的脚迅速抽开,躲在言川的身后。
山间的草木将浓重的血腥味覆盖住,言川回过头往身后看了看,惊魂未定地抓着言川的手躲在他身后不敢再出来。
言川拍拍倾禾的手,示意她别怕。
他缓缓顿下,试探了尸体的温度,“尸体还有余温”,言川向四周环视一遍,“应该是刚死没多久。”
他站起来的时候,脚下的绣春刀正膈到他的脚底,他捡起地上的那把早就没了血迹的绣春刀,左右端详,脸色骤变,“不好。”
他丢下那把刀,向着四周望去,茫茫树林,他不知道该往何处走。
倾禾也向远望去,那微弱的光,时隐时现,像是希望一样。
倾禾拽了拽言川的袖子,指着那闪烁的光,“言川,看那。”
顺着倾禾指向的方向,透过雨水穿打过的薄薄的烟雾看到了摇摇晃晃地火光。
倾禾走在言川的前面,走得小心翼翼地,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出来,以免引起不要的麻烦。
临近那发出火光的岩洞前,谢绾妤的抽噎声回荡在岩洞口处。
倾禾听到谢绾妤的声音,几乎是冲进去的。
不管不顾地,只想确定谢绾妤的安全。
映入眼帘的,是躺在谢绾妤怀里的近乎奄奄一息的应淮序,还有那一片发黑的血迹。
不明所以的倾禾跑到谢绾妤身边,“小姐,你怎么了?”
谢绾妤摇摇头,咬着发白的唇色,哽咽道,“应淮序,你再忍忍,再忍忍,他们来了。”
***
应淮序回到洛阳的第二天,谢绾妤一直都是守在他身边的,寸步不离。
他醒来的时候,谢绾妤趴在床榻上,一只手还握住他。
他微微一动,谢绾妤便醒来,睁开惺忪的眼睛,“殿下,你怎么了?”
应淮序没有说话,他撑着手想要坐起来,谢绾妤便站起来扶着他,想着他多日未曾进食,谢绾妤将枕头靠在他的腰间,问道,“殿下,你饿了吗?”
说完,谢绾妤转身要去准备早膳。
应淮序拉住她的手,小声地说了一句,“别走。”
***
强.奸.案的事情,终于还是水落石出了。
早在门外,谢绾妤便听到了李明正扯着嗓子怒骂着林小雪。
谢绾妤微微回头,余光瞥向言川时,言川即刻心领神会,将那两个守在门口的差役打晕了。
推开门的时候,李明正怒气冲冲的声音越发地大了。
“你个贱人,胆子是越发地大了,一日不收拾你,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吗?”
“爹爹,爹爹,你不要打了阿娘了,不要打了——”
“滚开,谁是你爹爹。”李明正将跪在脚底下的香儿踢开,“这个贱货,不知道是和哪个野男人生的,竟赖到了本大人的头上来了。”
李明正踢了一脚还觉得不够解气,又踩在了香儿身上,狠狠地蹂躏着,似乎是要将香儿踩死般。
林小雪从地上竭尽全力地趴动着,伸出的手想要够住踩在香儿身上的那只脚,可是总是差那么一点!
谢绾妤看得不忍心,她轻轻地咳了一声,“李大人,家中可是有事?”
谢绾妤进来的悄无声息,属实将李明正吓住了,他诧异地看着谢绾妤还有身后的那群锦衣卫,“燕王妃?”
谢绾妤头微微一撇,倾禾便走到李明正一旁将地上的林小雪给扶起,李明正愣楞地看着,轻轻地发出了一句,“着……”
看着那群提剑的锦衣卫,话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才不过两日不见,林小雪身上便已经看不到了往日的风韵了,一种窘迫刻在她的额头上。
谢绾妤看着言川,轻轻地点头,又转回目光看着李明正,“今日,我是特地来给您送礼的,只是不知道来的是不是时候?”
“燕王妃说得这是什么话——”
还不等李明正点头哈腰地说完,白色的布裹着的尸体便扔到了李明正的脚下。
“这便是在洛阳城中的凶手,不知道大人认识不认识?”
谢绾妤故意将凶手嘴角的那颗黑色的痣落在外面。李明正低头的时候,神色瞬间闪动,嘴角开始慢慢地抽动着。
“听说,他也是热河人,想必,大人应该也认识吧?”
“哈哈哈哈……”林小雪的头发挡住了她视线的一半,看着那颗落在外面的黑痣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怕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林小雪松开倾禾的手一瘸一卦地往前走着,将那块裹住尸体的布扯开。
看到那个折磨她无数次的人当真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的时候,林小雪虚弱地坐在地上肆意地大笑着,“他岂止是认识?”
她指着李明正,“这可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啊,那个为非作歹,为所欲为的畜生啊,他怎么会——不认识呢?嗯?”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