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中,人心惶惶。
比之热河的平民,洛阳百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凶狠残暴的凶手。
死去的那个花样年华的俏丽女子是洛阳城中一家小门小户的人家的姑娘。
姑娘芳华不过才刚满十六,前些日子家中长兄才为她庆祝的生辰。
谁曾料想到,前几日还在面前活蹦乱跳的一个丫头,怎地现如今就残死家中呢?
李月华是姑娘的闺名,姑娘自小便是与其长兄李长亮相依为命。
李家不过是一届商贾,他们二人无父无母,家中经济全靠着李长亮一个人支撑着,虽比不上京中的达官贵族,却也好歹能比这附近的邻里邻舍的要好上一些。
李月华虽然过不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也不至于过着这顿吃得好些下顿便不见踪迹的生活。
李月华突如其来的死亡,对于这样一个心疼妹妹的李长亮来说,是一件极其痛苦不堪的事情。
所谓的思念成疾,或许就是此时此刻李长亮这般模样吧。
他坐在李月华的闺房内,看着妹妹从前最喜欢的那个发簪,李长亮的心便越发地痛了起来。
这种痛觉是无声无形的,李长亮迷茫的眼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前些日子的种种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地涌现,击溃着李长亮最后的一丝防线。
“月华,过些时日便是你的生辰了,你有哪些想要的吗?”
李月华挽着李长亮的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眯起来的,像一条细长细长的线条,“大哥,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其实她也是女孩子,看到别家的姑娘有的东西,有时候,李月华也会忍不住偷偷地多看一眼,却总是不会买下来。
她知道,兄长赚钱是极度辛苦的。
每次看到早出晚归的兄长,李月华总是会心疼她的哥哥。
她也想过出去帮兄长,可是兄长总是拦着她,教导她:女孩子就是要养在闺房之中,虽然我们家不比那些贵族,可大哥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总归是要将你捧在手心里护着的,何况,这挣钱养家本就是男子该做的事!
李长亮握着手中的发簪,回忆中的看到的李月华戴着发簪最是好看了。
发簪掉在堆积了水的桌上,李长亮双手握住眼睛,手指的缝隙中挤出一片又一片地水,滴落在发簪掉落的位置,滴落在本就堆了一滩水的桌上,“月华,你最喜好的发簪,不是只戴过一次吗?”
“大哥想看了,可不可以再戴给大哥看一眼呢?”
月光凄凉,烛光照在他身上,一半被木架挡住,一半落在他身上的光摇摇晃晃,他无助地趴在化妆桌上,心里幻想着身后站着的人是李月华。
可是,那是幻想,他知道的。
身后的人,是不会回答他的。
“就一眼,好吗?”
“月华……”
那发簪,李月华只是在李长亮刚买来的时候插在发髻上,李长亮随口夸了她一句,她便将这发簪取下,说是要等到自己嫁人的那天在戴给李长亮看。
她怕李长亮看久了,就会不喜欢了!
“月华,兄长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只要你能回来!”
多希望,月华只是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多希望,月华此刻就在站他的身后——嘲笑着他这般不争气地掉着眼泪!
他猛然地抬起头转向身后,只能是扑了空。
摆在桌上的红色玫瑰落在地上,还有那装着翡翠手镯的盒子。
听说,洛阳城中的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们都喜欢这种玫瑰花。
李长亮家中没有花园,他买不了那么多,只能买来一枝。
还有那个翡翠手镯,那是李月华喜欢了好久的。
李月华还活着的时候,就曾经说过隔壁家的那个苏小姐手中的翡翠手镯很是好看。
李长亮看得出来李月华说道那个手镯的时候,眼睛里都在闪闪发光。
可是,这个手镯实在是太贵了。
李月华舍不得要求大哥为她买,李长亮也不敢花钱买。
可是,如果他知道李月华会这么突然地就永远地离开了他,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买下来这个镯子的,哪怕他穷尽所有的钱。
可是,他买来了,一切都晚了。
李月华死了。
他做工回家的时候,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李月华整个人赤.身.裸.体地躺在门口,鲜血已经不在流淌。
她的周围早就全都是血。
李长亮是崩溃的,他近乎是扑腾一下跪地上,撕心裂肺地叫着“月华”,看着李月华瞪大的眼睛,看着那糜烂的下体,看着她伸向大门的手……
她在求救,可是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李长亮双手合十抵在焉红的鼻翼上,自责感在他的心里越发地浓烈,“如果我在的话,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明明知道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明明知道她一个人在家中会有危险,明明知道自己回来得很晚……
“为什么不带着她?”
“为什么?”
李长亮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巴掌打得棕黄色的脸红了一片,掌心也在发红发烫、隐隐作痛。
“李长亮,是你害死了你的妹妹,是你害死的”——“你知道吗?”
他跪在地上,仰头长啸!
房门被一行人推开的时候,李长亮像一条疯掉了的狗一样,抓着进来的那个人,不断地向他磕着头,“大人,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找出凶手。”
李长亮见过眼前的人——东厂的人。
他是李长亮现在唯一的希望。
只有抓到了凶手,李长亮才能为他凄楚死去的妹妹报仇雪恨。也只有如此,他的妹妹在九泉之下才能得到安宁。
李长亮紧紧拉住为首的那个人的衣服,不停地求着他,“不管要小人为大人做什么,只要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大人说的一切,小人都会去做。”
李长亮的头都磕破了,水泥地上沾着他额头上渗透出来的血,他还在磕着。
肖远看了一眼方泽祥,“这话说的”,知道方泽祥不愿动手,肖远亲自拉起磕着头的李长亮,“这追查凶手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
“你先起来吧。”
“与我们好好地说说,李月华生前可有与什么男子发生过……”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长亮就急着替他的妹妹辩解道,“没有,绝对没有。”
“月华她最是乖巧,她从来不会做哪些有违大家闺秀之事。”
方泽祥摆了摆手,还想继续追问的肖远往后退了一步,将位置让出来给方泽祥。
方泽祥挥了挥倒在手肘上的拂尘,“李月华的尸体你是第一个看到的,你自然也是知道她下体被剪破的事情?”
“若不是情杀,又怎么会有人下如此的狠手呢?”
李长亮没有说话,他点着低着头的,眼泪滴落在水泥地上,滴答滴答的声音似乎可以震耳欲聋。
“李长亮,你再好好地想想,是不是有过什么仇家?”
“又或者身边有没有喜欢李月华的男子?”
“杂家从仵作的嘴中可是听说了,李月华这怕不是被先奸后杀。”
听到他们二人口中的强奸二字,李长亮还是不愿相信月华是做了什么不合乎道德的事,“不知道大人听说过没有,前段时期的热河,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件。”
肖远瞟了一眼方泽祥缓缓说道,“大人,确有此事。”他停顿了一会,又缓缓地说道,“大人,或许此事真的与热河那些案件有些瓜葛呢?不然那锦衣卫的人为何现在原封不动,还有……”
“三千岁他,已经去了热河了。”
“他几时去的?”
“就是前……”
方泽祥没有听他说我,手中的白毛拂尘已经砸到他的头上。
他压着声调说,“速去热河。”
***
东厂的人,知道了锦衣卫来到热河的消息。
方泽祥便即刻连夜赶往热河。
“好你这小子,若是叫那应淮序查出了些什么,看杂家如何要你性命。”
方泽祥是舍不得杀肖远的。
他一个没了根的太监,好不容易才有肖远这么一个跟在屁股后面的儿子,想要好好利用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断了自己的后路呢。
“干爹,都是儿子的错。”
“不过,这几日那谢家的三小姐不是也没有在府上吗?”
“会不会,也是去了热河呢?”
说道谢绾妤,方泽祥的那爬满了皱巴巴的眼纹绕在眼角一圈又一圈,眼睛的里的光好似即刻便要将谢绾妤给按在怀里般。
可看到肖远那看透了自己心思的模样,方泽祥将所有躁动的情绪都收起,假装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问道,“哪个三小姐啊?”
“就是那个谢府三小姐谢绾妤啊,前些日子,三千岁说的燕王妃的那个。”
“要是干爹把燕王妃给睡了,想必到时候,谢府与三千岁都会顾忌面子和皇家礼义廉耻,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那三千岁还不得被干爹压制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