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城中喊杀声不曾停歇，甘宁目光炯炯，提着战刀在城墙上面巡守。西陵兵力不足，骑兵不能攻城，水师也不能立刻攻城。只有少量跟随自己多年的锦帆贼在城中集结，将水门占据，让无数水军上城，用弓弩占据一角。
他敏锐察觉，城中荆州军正在集结，只是这集结方向并非是在南方，而是在北门。一南一北，相差约莫二三里路，白昼一目了然。
夜色浓郁，却将一切遮掩起来。莫说是局中人，便是在城外一直磨刀霍霍的傅士仁，都不能确定城中守军是否要趁着夜色突围而走。
“不行，苏飞你在此处看守，本大爷要去看看那些荆州军究竟在搞什么鬼。他们若是要走，绝对不能让他们走掉。”
甘宁紧咬牙齿，不愿意放过这一个机会。
“一路小心。”
苏飞没有过多劝阻，都是自己人，他太明白甘兴霸是什么人。说得好听叫猛将，说不好听叫莽夫。
甘宁决定的事情，自己无法阻止，只能看着他分出一步锦帆贼，再临时从城下巡夜的骑士当中征调了一队人马。
齐军当中各军非战时互不统属，战时却要相互配合。这里面谁的官职更大，谁就能够调动更多兵力。傅士仁并不隶属甘宁，此刻却需要听命于甘宁。
校尉指挥骑都尉，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哪怕傅士仁是骑都尉，也改不了不了他只是一个都尉的现实，手下只有兵马千余人，满编也不过一千五百骑兵。
而校尉甘宁麾下有士卒三千人。
城北，喧嚣声不过是遮掩。黄射着急上火，他刚刚搂着小妾还没有亲密接触，便听到如雷的马蹄声。老爹出战到现在未曾归来，生死无人知晓，但大概是死路一条。
齐军来的凶猛，不沾染一些鲜血，如何退却？
在他看来，西陵迟早陷落，还得及时安排好自己的退路。只有离开西陵，才有一线生机。
“怎么样，城外骑兵巡逻时间确认了吗？”
“约莫一刻钟就有百余骑兵巡逻而过，若是抓住时间，未必不能突围而走。一路向北，只要进了山林，齐军骑兵便拿咱们没办法。”
所剩的几个步兵都尉司马聚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办法。他们疲于练军，根本没打过几次仗。上次与人交锋，还是在岘山。
数年时间，荆州平稳，荆州军也在摸鱼当中越来越拉胯。
没有战马，步兵当中也匮乏大量军械武器。
唯独水师是蔡瑁自留地，一直都在大力发展。理由是荆州多水，实际是官方走私需要船只。
荆州名义上始终是大汉的，掌控者是刘表。税赋也是交给刘表，包括商税。
“现在集结了多少人马？一千有了吗？在多的话，我怕齐军追赶上来，走不掉。”黄射面沉如铁，提出自己的疑虑。
“一千人马太少，人应该是越多越好，只是不是少将军说那样。今夜只要人多，齐军摸不清楚咱们目的，未必会追上咱们。与其将这些军士留在城中，送给齐军，不如将他们当做诱饵，好叫齐军分神追捕。”
“你这主意不错，我喜欢。”
黄射闻言大喜，做了决定。
不多时，齐军巡夜的军士离去，天地之下只剩一片荒凉。可就在马蹄声远去之后，一直紧闭的西凉北门忽的打开，早就集结起来的军士瞬间涌入西陵，在旷野当中狂奔而去。
黄射等人躲在军士当中，身边都是亲信。
一路向北，果不其然齐军骑兵雷霆出击，却难以将荒野当中的荆州军一网打尽。
“都尉，有一支败军朝着山林而去，是否追赶。”
斥候禀告，小心翼翼的面对傅士仁。
后者闻言笑了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大叫道：“不好，中计了，城中守军突围，大鱼全然不见。来人，速速与本都尉一道追赶，将那一支败军截杀。”
他心急如焚，顾不得等大股人马抵达，径直领兵杀向山林。
不远处，黄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得马蹄声如雷，当下心惊胆战，慌忙而走。
傅士仁来的匆匆，那里肯叫这一支败军逃走，尤其是为首数人，必定来历不俗。
这般想着，他催促战马，领着十余个士卒，冲入乱兵当中，厮杀起来。
“不能走！”
一个校尉拉住黄射，叫道：“必须击败这一军，不然进了山，俺们也是无根浮萍，坚持不了多久。”
“你这厮，快快放了我。”黄射不听，只是挣扎。
“昔日岘山便是俺拖住主公，方才有孙坚死，今日少将军何不效仿，杀一二齐军将校，从容而走？”那校尉脸色铁青，万万没想到黄射比黄祖还不堪。
“要做你去做，松手！”黄射听不进去，怒目而视。
“诺。”
那校尉面露苦涩，松开手，转身招来亲信，叫道：“刺马。”
长枪突刺，就在黄射奔走的时候，傅士仁胯下战马哀鸣一声，轰然倒下。他虽是骑都尉，战马护具却是薄甲。
齐军骑兵到现在也没有成建制的重装骑兵，只有薄铁甲组成的赤甲骑士。寻常骑士甲胄更是皮甲，而非铁甲。
倒不是齐军没有足够甲胄，而是无论是北地的乌桓马，还是匈奴马，都难以扛起二三百斤的甲片，骑士，猪突冲刺。
后世重骑兵身边往往有骑士扈从，扈从平日的工作除了伺候战马之外，在行军时也会帮助扛着战甲。只有两军交锋的时候，骑士才会着甲，为战马披甲，短暂冲锋，厮杀。
时间一长，人马力竭，只能等死。
“快来救我！”
傅士仁惨叫一声，一条腿被战马压住，却是动也动不了。
“数骑冲阵，好大的胆子。”
那荆州军校尉冷笑一声，一枪刺在傅士仁腰间，在上前用环首刀将其脑袋斩下。
顷刻间，数名冲阵的齐军尽殁。
山林侧，黄射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又看向不远处，只见齐军不断冲撞残兵败将，惨叫声呼喊声不断袭来。
就在此刻，马蹄声大作。又一支骑兵杀到，让黄射一颗心再度提了起来。
他慌忙逃窜，却见不到身后甘兴霸张弓搭箭，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噗通。”
黄射栽倒在地，到死也不明白自己不断突围，为什么始终能够被齐军追上。
就在他闭上双目，再无呼吸的时候，甘宁仍旧在乱军当中冲杀。一张长弓，一柄战刀，让鲜血滋润大地。
无数败军跪倒在地上，到了天明，方才知道自己身侧倒下不知几许的袍泽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