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嘎吱嘎吱驶过官道,缓缓朝着长安城而去。长安这并非是旅途的终点,邺城是王异跟阿贵的目的地,陪同他们的有十余名赤甲骑士,既是保护,也是某一种警告。
以他们同行在一条路上的是成公英,这位被阿贵反戈一击,变成阶下囚的倒霉蛋,这一次出现在前往徐州的路上,并非是李云义故意为之,而是凉州境内齐军数目太少,临时拼凑而来的军士难以完成任务,保障官道百分之百的安全。
韩遂没有能力主动发起大规模进攻。
一方面是连战连败带来的士气低迷,另一方面便是冬季作战,谁主动谁就吃亏。高纬度高海拔地区的冬天比南方漫长一些,凉州大部土地现在都还会偶尔下上一场小雪,漫长的冬天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当这一小队离开冀县,前往番须关,转到前往中原的时候,阿贵并不知道与自己同行的年轻女子,便是让自己滚到邺城的罪魁祸首。
自始至终,他都颤颤巍巍,生怕被李云义清算。什么部落家族,都没有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一点。
从去岁到现在,散关,张掖,冀县,韩遂联军三战三败,大量人员物资损失,已经让韩遂没有再战之力。
自己投降齐公,用成公英作为投名状,算是做对了。若是自己反应慢一点,要么像雷定一样被齐军斩杀,要么像成公英变成踏脚石。
选择,真的很重要。
“大人,此番一起前往番须关的除了阿贵之外,还有成公英等重要囚犯。”
一旁,王异看向随从,她现在也是齐军一员,是这一支小分队理论上,官最大的。
齐公女官是六百石的小官,在地方上一抓一大把,在也称当中更是不计其数。可只有了解齐军官职的人才知道这女官有多重要。
宰相门前七品官,本就是官员的王异足以媲美寻常两千石的官员。近臣,一举一动都代表齐公李云义的意志,也是寻常人拼尽全力,也才可能见到的人。
马车内外对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处在寒风当中的阿贵瑟瑟发抖。
那可是囚犯,自己的同类人。
阿贵眼珠子提溜转个不停,半晌咬咬牙,不要脸了。
不行,必须想办法抱住这个女人的大腿!
“王女官,此行舟车劳顿,您想吃些什么?俺生在凉州,没去过雍州几次,也不知道邺城究竟是什么样子,您知道邺城吗?”
他策马到了王异马车边上,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跟成公英唯一的差别就是自己还有一丝丝的自由,能够自己骑马。
除此之外,自己跟囚犯没什么两样。
“邺城是小城。”王异目光流转,隔着一层麻布,浅浅一笑:“据说邺城内外有民接近四十万,齐公不断迁移百姓,前往荒芜之地,分发土地,免得邺城人口太多。”
“也是邺城不临近黄河,若是在昔日洛阳,别说四十万百姓,便是八十万,洛阳左近也是能容纳下的。”
一县之地跟一城不一样,洛阳城隶属洛阳县,河南尹。鼎盛时期,河南尹有民二百万,洛阳县百万,洛阳城六七十万。
加上驻军,流动人口,洛阳巅峰人口破百万也有可能。
帝国破碎,洛阳已经变成焦土。数月如一日的休整,也难以让这片土地再度变成昔日的洛阳,那般繁盛。
大汉帝国花费百年建造的帝都,被摧毁只需要数日功夫。
“阿贵侯爷不妨前往洛阳安顿,在大汉帝都置业,日后也能免得奔波之苦。”王异提点,邺城偏安一隅,并非是最好的都城选择。
相比黄河的水道运输,邺城物流成本太高,百姓生活成本也居高不下。
等到洛阳重建完毕,大齐的都城仍旧是洛阳。
“这能行吗?”阿贵惊异,相比邺城,洛阳更深入人心,毕竟是大汉的都城,权贵聚集的地方,他这样的部落酋长,做梦都想去看大汉有多繁华。
“小女子花费一些时间,与齐公说说,未尝不可。”
王异笑笑,威逼利诱过了,现在就该拉拢阿贵。阿贵这样的部落酋长,数辈人的积攒收刮,在凉州那种地方,根本用不完。
他口袋里面的金子绝对不少。
这样的人不为大齐经济贡献力量,太过浪费。
再说了,自己说的都是真的,明眼人都知道齐公下一步的打算,只是都在装糊涂。
迁都的奏折不知凡几,真正能决定下来的人只有齐公李云义,别人说的再多,齐公不听也没辙。
“多谢大人。”
阿贵狂喜,告退之后,立马准备一份厚礼。白嫖的事情他不干,还指望着眼前的女官在齐公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同样是封侯,在不同的地方,身份地位也有所差距。
可惜他并不知道,大齐的爵位只有身份你想整,没有封地。具体的补助只有一定数目的钱粮折算,没有鱼肉百姓的权利。
这跟他想相当中的的爵位,是两码事。
身为后世人,李云义对封建主义不感兴趣,能够直接管辖的土地还是直辖为妙,不能分封。日后倭国海外才能分封一些人驻守,守护海外土地。
与其让子孙列土封疆,不如想办法让老百姓日子好过一些。
成公英静静听着,身为失败者,他与阿贵都能看到对方,却没有一句话可说。
昔日的战友,现在身份迥异,他却不后悔。
历史上,他也是在韩遂死后,才投降曹操。
在韩遂病逝之前,还劝说韩遂想办法南下巴蜀,投靠刘备。只可惜韩遂的年纪太大,没能熬过这一劫。
他随着王异经过浴火重生的长安洛阳,只见百姓安居乐业,脸颊上也有了几分红润,不再是年前那样干瘪,骨瘦如柴。
坐拥大半天下,尽有精华之地的李云义,轻而易举将雍州饥荒消弭,比解决饥荒而让成公英沉默的是,李云义对待百姓的态度,韩遂拍马都不上。
这样想着,他到了徐州。
“新来的?来得正好,最近调了一批人去并州,咱们沛国的矿上人少了一些。看你样子,以前也是一个体面人,带他去左侧第一间住吧。”
工头黝黑,满脸横肉,脸颊有黑漆漆的碳粉,只有一口白牙熠熠生辉。
他心知肚明,这里来的都是战俘,身份不低的战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