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刺史。”
“袁公无须多礼,繇不过是奉了齐公之令,来赠与袁公一些礼物罢了。”
钟繇笑呵呵的,他面对袁绍没有摆谱的机会。
哪怕袁绍是失败者,袁家巨大的声望,庞大的人脉关系网,没有断绝。远的不说,齐公大将军幕府当中的杨修就是袁绍妹妹之子。
杨彪正妻是袁绍袁术之妹。
“来人,将礼物送上来。”钟繇拍拍手,将袁家当做是自己家。
四目相对,袁绍面无表情,他身体每况愈下,若非还有袁家存在,必须要自己扛着,他根本不会与钟繇这样的无名之辈虚以为蛇。
自有随从将礼物送上,那是一口一口的木箱子,朱漆的箱子当着袁绍的面被军士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些是?”
袁绍愕然,并不认识眼前的东西。
“书籍。”钟繇介绍,亲自上手从箱子当中取出一本论语,递给袁绍:“从左往右看。”
袁绍双手接过,翻开第一页之后,大受震惊。他是世家子,是世家垄断知识的受益者,若非袁家有经学的解释权,自己也不能雄霸河北。
现在一本经书在自己面前,誉写的规规整整,只一眼,他就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这是齐公下令督造的论语?”他呼吸急促,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正是。”钟繇微微颔首,就在初见这些书籍的时候,他也一样惊愕。纸张现在在齐公帐下中高层官员都能用上,大笔的行政开支得以节省。
他偶尔也会想到白纸是否可以用来誉写典籍,却没有付诸行动。当见到齐公送来的儒家典籍之后,他总算明白齐公跟世家开展的底气何在。
人才是治理天下的基础,有了大量儒家典籍,可以低成本的复制之后,贫寒士人已经是齐公的忠实簇拥。
除了士人之外,天下百姓富贵者也能读书识字,考学成为官员。甚至工匠,小吏,也能如此。
一想到即将发生的可能性,钟繇就难以抑制心中激动。
钟繇也不是没有想到世家可能的反击,可这天下人谁能跟齐公比拳头大?不说三十万齐军,单单是齐公治下将近两千万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所有反对者。
“这礼物万分贵重,绍冒昧收下,日后必定唯齐公马首是瞻。”
袁绍声音干瘪,好似一瞬间老了十岁。隐隐的,他察觉到不对劲,世家的时代,好像就要过去了。
“袁公尽管放心,这话繇必定转述给齐公。”
钟繇起身告退,该说的话都说了,以袁绍的聪明,他一定知道齐公李云义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意义何在。
“尚儿,你替为父送送刺史。”
“诺。”
袁尚亲自将钟繇送到门口,目送钟繇离开,急匆匆的转身,回到书房当中,拜见父亲。
他急促发问:“父亲,卞家就这样没了?”
“不止是卞家。”袁绍面沉如水,很难有人能够从他的面容当中看出袁绍真正的心思。屡次遭逢惨败,袁绍已经不是在洛阳挥斥方遒的中年人,他心思缜密,再度开始思考。
“我袁家之外,曹家,其他大家族,都会收到李云义那厮的警告。不出意外,世家豪族是能乖乖听话。三千骑兵南下,好大的手笔!”
袁绍咬牙切齿,李云义轻军南下,或许还有一场骚乱。但三千骑兵足以碾压一切,将豫州所有世家碾碎。
反抗是不能反抗的,只能接受现实。
“警告,这些书籍也能成为警告?”
袁尚诧异,不明白袁绍为什么会看重这些东西。
他生长在乱世当中,所见的多是战火,对典籍的重要性一无所知。倒不是他愚蠢,而是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行为逻辑。
“天下大治,谁能掌控士人,谁就能稳坐天下。李云义年纪不大,心却极大。天子已死,只要他收拢士庶民心,日后必定登基为帝。”
袁绍羡慕,这也是她的某一种设想。可惜那个愚蠢的弟弟先一步称帝,身死国灭,断绝了自己称帝的念头。
现在察觉到李云义的勃勃野心之后,他蓦地发现自己并无任何抵抗力。
“你大兄在青州出任县令,你也早早做准备,准备考学。”
袁绍长长叹了口气,凭借自己的家世,居然也要在李云义手下讨饭吃,他很愤怒,却没有任何办法。
“父亲......”
“天变了。”
......
几乎在同一时间,颍川也有大量书籍在颍川书院当中出售。
“让让,能不能让让,郭先生来了。”
有人惦着脚往里面挤,想方设法给郭先生让出一条路来。
属于颍川书院的年轻士子们闻言,纷纷让开一条路。对同学他们不会手下留情,但对于夫子,人人都敬畏三分。这是尊师重道的年代,郭先生虽然是颍川书院新聘请的夫子,可人家来历不凡,曾经是曹操帐下谋士,极为善谋。
若非时运不济,早晚威震天下。
郭嘉微微笑着,在这些年轻人身上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他轻轻作揖,问道:“这些书籍是邺城运输而来的?”
“回禀夫子,书籍都是齐公亲自督促运输而来,都是由齐公帐下书佐对照古籍之后的版本,极为难得。”
有人介绍,眼神狂热。
不过很快郭嘉便释然,他不是蠢货,一上手就知道这书籍比竹简更加方便,上面的字迹也格外清晰。
“这一本书作价几何?”
“三百钱。”
郭嘉顿了顿,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一本论语一万一千七百零五字,看似不多。但刻在竹简上面,可以装一牛车。
而这么薄薄的一本书的内容,就足以比拟一车竹简。
比书籍内容更让郭嘉迟疑的是这价钱,三百钱的价格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但对于一牛车的竹简来说,不要太便宜。
“经学垄断的时代要过去了吗?”郭嘉呢喃,也从中看到了好处。毕竟他也是寒门出身,父亲早逝,是母亲一手拉扯大的。
若非颍川文风鼎盛,能够在书院当中读书,以郭家的财力,根本供养一起一个士人。
这般想着,郭嘉缓缓退后,耳畔忽的有了别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