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须关内营地层层叠叠，三千骑兵，一万步兵驻扎于此。大量涌入的人口让早就破损不堪的番须关有了生气，战马偶尔的嘶鸣，军士巡逻时战靴踩踏出来的“啪啪”声。
一锅锅炖煮的马肉，一碗碗栗米饭散发出的清香味，飘散在大街小巷当中，让这军事气息充斥的关卡，多了柔和。
私底下，徐晃的家眷都在番须关中，其他将领家眷要么在长安，要么在番须关当中。李云义下令不许官员将校纳妾，只能在家眷上面放开口子。
反正自己一朝不可能有人能够拥兵自重，真到了自己子孙后代无能的时候，纵然边关大将家眷在都城当中，该造反的，仍旧会造反。
“父亲，齐公远道而来，要不要咱们趁着齐公还在，将散关拿下来？”
关平不过十七岁，却已经是一名屯长，暂时统帅关羽亲卫。
在一开始知道关羽有一个儿子的时候，李云义愣了半天，后来才想到关羽跟刘备张飞不一样，人家亡命天涯之前，是有老婆孩子的。
跟还未诞生的弟弟关兴不一样，关平在大汉的礼法当中，已经长大成人。
刘备也好，关羽也罢，他们的子嗣都有一个很长的真空期，从黄巾之乱开始，中途虽然又子嗣诞生，却因为种种原因夭折。直到官渡之战后，关兴诞生。
同一时间，刘备也生出女儿。但在长坂坡之后，刘备的两个女儿都被曹贼劫掠而走，刘禅也差点被弄死。
从借荆州开始，刘备集团才有稳定的时间生儿育女，一大票的蜀二代都是这个时间点前后生出来的。
关平是例外，他已经长大成人，早早地就被提前发迹的老爹关羽接到了身边培养，不用在河东解良人厮混日子。
关羽坐在马扎上面好一会儿了，当儿子说完自己的想法，他也不直接回答，而是将手中的公文批示之后，才抬眼，审视自己儿子。
“平儿，散关没你想的那么重要。”关羽咧嘴轻笑，倒是对自己儿子有了一定的野心，表示赞同。可散关在这场大局当中并不重要。
“无论是将韩遂主力歼灭，还是让羌人跟韩遂离心离德。或是赵将军横扫鲜卑人，都只是战术。齐公战略是平定凉州，以最小的损失将凉州彻底荡平，三五年之内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争。”
“在齐公下定决心平定巴蜀之前，武都并无大用，散关也只是一个楔子，进入凉州，分化韩遂同盟的一种手段，而非全部。”
关羽循循善诱，他不动如山，除了军粮被服不够之外。最关键的就是，谁都知道这仗打不起来。齐公没有足够粮食，无法扫荡凉州。
韩遂麾下基本骑兵，用脑袋去撞雍州已经逐步完善的防御。
“父亲是说，散关可以拿下，但不应该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散关？”关平眼前一亮，脑袋里面多了不少新奇的念头。
以往想都不会想到的东西，现在就在脑袋当中灵光乍现。
“对也不对。齐公不说，散关或早或晚拿下并无差别。齐公想要先一步将韩遂跟氐人的联盟瓦解，平儿与为父作为齐公麾下臣子，就应该拿下散关。”
这般说着，关羽难得对自己儿子和颜悦色：“为父想要以张郃为主将，率军三千突袭散关，你可有心做一屯长，先登城墙？”
关平看看关羽，关羽看看关平，四目相对，父子同心，他们相视一笑，儿子主动开口请战：“将军尽管放心，卑职愿意做一小卒，为主公拿下散关。”
“那就去多做准备，张郃是老行伍，打过的仗不知凡几，步兵上面的造诣，为父与他相比，也胜不了太多。”
“父亲未免太高看那袁绍部将了，此人连战连败，若真是有才之人，也不至于未有胜绩。”
关羽笑容逐渐收敛，年轻人有傲气是正常的，傲慢是不应该的。
“你可知孙子兵法？”
“熟读。”
“那你明白什么胜了，便胜了？”关羽再问。
关平愣在原地，刚才从容的样子消失不见。他挠挠头，倒是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不是一句废话吗？
难不成，这话真的是孙子说的？
“儿臣不知。”
“听好。”关羽听他这么说，也知道年轻人未必懂得这里面的门道，当下也不吝言语，耐心解释。
“齐公横扫天下大势已成，这便是胜了。齐公先破冀州，将袁绍赶到并州，随后再破并州。两战两胜，你小子只看到袁绍连战连败，却没看到袁绍麾下人口兵马越来越少。麴义张郃等人与公孙瓒作战表现亮眼，今日在齐公麾下也有不俗表现。为何在袁绍麾下没有任何亮眼之处？”
“儿臣以为是袁绍昏庸无能。”
“这只是其中之一。”
关羽哂然抚须道：“这正是孙子所言，胜了便胜了。齐公兵强马壮，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纵然干袁绍厉兵秣马，也难以一战而胜。纵然赢了些许，却也无关紧要。他便是赢十战，只要输一场，就会丢了脑袋。”
“齐公家大业大，连输十阵，也无伤大雅。这便是胜了！”
关平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老爹不急不躁。原来是齐公早就赢了，接下来平定天下纵然有所波折，却也不会有所反复。
“齐公深谋远虑，儿臣佩服。”他一脸激动，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细细思索，似乎这些事情许久之前就已经发生。
齐公一直都在这样做。
每一战都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确定胜了，才会悍然出手，奠定胜利。
“不只是你，这天下百姓，谁不佩服感激齐公？”关羽凝神远眺，难得吐露真心：“若是有朝一日，齐公想要更进一步，为父只能回归乡野。等到那个时候，为父不求你能够独掌一军，但凡能够做一州守备，已经够了。”
“齐公在黄河上与为父说过，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时至今日，为父才算明白这话到是什么意思。”
关羽意味深长的看向自己儿子，不在乎他能听懂多少。自家人，多少能听自己吐露牢骚，明白自己心意。
自己虽然对大汉没有多少忠诚，可长兄如父。当那一天到来，必须有人为大汉尽忠。